他心下一琢磨,也别要这个强了,索性眼珠一轱辘,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斜眼去看,对方却也没露什么揶揄表情,一张脸波澜不惊,只抬手抱拳对他款款施礼:“绝云城镇军统领萧靖有礼,请问道友尊姓大名,在什么门下修行。”
人家一本正经,没出言挤兑,宁尘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只是穆天香仍在,万一回过神来用自己名字发出通缉,倒是一桩天大的麻烦,这真名却是万万用不得。
“在下独孤十三,乃是一介散修。先前在山中遇到霄小,用邪法伤我,又强夺了储物戒。若不是将军来救,只怕我性命不保,在此拜谢了。”独孤十三,三世孤独。
宁尘托此假名也是一种自嘲。
他虚虚下拜,立刻被萧靖托起。
“我们要是把道友扔在山中不管,道友恐怕醒的更快些,倒也不用多谢。”瞧瞧,我就知道这话里早晚得夹枪带棒。
宁尘只是微笑不语,却早已将神念探入了萧靖体内。
虽然高了一层修为,可在合欢真诀探查下却丝毫无碍。这绝云城武修一脉,神识本就不如法修缜密,宁尘只一瞥,便将萧靖根底探了个清楚。
肉身淬炼非凡,识海坚韧圆润,乃是灵觉期大成的武修。
不过萧靖是何修为对宁尘而言完全不重要,能从她身上寻得什么可以拿捏的破绽才是关键。
宁尘定睛观瞧,于她识海上寻得了四道细细心络。不消说,这小娘共有过四个相好,非是什么守身如玉的贞烈,于宁尘便有蛊惑之机了。
武修初时进境极快,往后却难成大道,常言武修“得金丹易、生元婴难”便是这个道理。
故武修往往不求羽化飞升,只求安身立命,又多为征战之用,性情鲜活远胜那些清心寡欲的法修。
萧靖灵觉期,修行至少已有百多年,又是绝云城领军大将,麾下可供驱策的俊逸武修成百上千,四个男人已算是少了。
见宁尘寡言少语,萧靖便继续问道:“独孤道友,偷袭你的人可是自天痕中出来的?”
宁尘早已想好说辞:“也未可知。我见那天上开了天痕,忍不住前去查探,待到了附近已用去小半个时辰,不知偷袭者什么来头。”苏血翎引走的那些修士必定来自附近山中。
宁尘假代他们的身份,单从话语中难寻破绽。
萧靖点点头,看向宁尘的眼神却愈发锐利。
“独孤道友,你身上火毒虽盛,初中偷袭时必有回击之力,怎的却没见附近有打斗痕迹?”
宁尘心说这娘们心思竟然这般缜密。
若换了一般武夫,抓他回来也便罢了,哪里会观瞧的那般细致。
这非得是当场便猜到了之后自己大概说辞,才会专门留心那些痕迹有无。
好在随机应变倒是宁尘的一技之长,他长叹一口气。
“说来实在令人羞臊。我被人偷袭得手,却是吓得没敢还击。那贼人功力深厚,我势弱之下定然打他不过,冒然回攻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道友倒是颇识时务。”萧靖话瓤听着有刺,语气却并非挤兑,“敢问道友,此行可是要去往化外之地?”
“正是。”
这萧靖颇为机警,自己在这片地界人生地不熟,真要说是在绝云城附近兜转,人家再问几句非得露馅不可。
只有言明自己是过路人,才能消了这些破绽。
“储物戒被人撸去了,怕是有什么事都不好办了。”宁尘不知萧靖此言何意,只能顺势唉声叹气:“萧将军若能替在下谋个什么短差,挣些花销,在下感激不尽。”
在绝云城留些日子也罢,正好打听一下五宗法盟动向……宁尘这样想着,不料萧靖接下来开口就是一道霹雳。
“独孤道友只要把发髻上那枚七枫雷羽卖了,足可抵金丹修士数年花销,哪里需要什么短差。只是奇怪,为何那贼人只夺储物戒,却不把那天材地宝的雷羽收入囊中。”
宁尘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立刻冒了一层白毛汗。
那雷羽乃是从苏血翎那里索来的定情信物,元婴期配饰自非凡物,只未曾想到恰好能被萧靖识出。
眼见宁尘呼吸一滞,萧靖便晓得自己试探对了。她也不揭穿呵斥,只静静待得宁尘思虑周详,直见他半天不说话,才再次开口。
“许是那贼人不识好货,你说是么,独孤道友?”宁尘也足够聪明了。
萧靖这话一开口,听着是给自己台阶,实则已经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