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晔无意瞥去,便见李姝棠在听得“说书唱曲”时双眸一亮,却咬着唇未敢吱声。
“也好。”李长晔颔首,“且去歇息片刻。”
茗成茶楼离这厢并不远,不足一刻钟便能抵达,因着灯会,此时的茶楼人满为患,幸得诚王早有准备,年前就订下了雅间,不然今日怕是一掷千金都难求一位。
诚王似是茶楼的常客了,那伙计见了他,唤着“四爷”,当即谄媚地迎上来,点头哈腰地伺候着。
他将众人领到雅间,又命人上了好些茶果点心。
这茶楼布置奇特,雅间朝内的窗户一敞,一楼大堂内的场景一览无余,坐于中央的说书人醒木一拍,摇头晃脑,将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挣得一片喝彩。
雅间里原只有两个圆桌,那伙计是个聪明的,见人多,便又添了一桌。
女眷们和李谨坐在临窗的两个桌前,李长晔兄弟二人则坐在里厢,相对品茶。
诚王妃程思沅本想跟着诚王,但却被诚王劝着,与裴芸,李姝棠同桌。
裴芸见程思沅始终将手搁在膝上,默默不言,就知是个面皮薄的,听闻她与诚王成亲前,在老家黎西一直住到了十四岁方才回的京,一年后便嫁了人,恐在京中也没几个相熟的。
诚王这才想让她与她们这些妯娌,小姑子熟悉熟悉。
裴芸对这位诚王妃并不了解,前世两人之间牵扯极少,和离风波后,除却皇家宫宴,程思沅几乎不在宴席上露面,直到庆贞二十六年,她生下一对龙凤双胎,才似与诚王的关系和缓了许多,只是,两人之间如有了一道无法打破的隔阂,终不似从前亲密无间了。
旁人家的事儿裴芸管不了,但她对这位妯娌,却是没什么成见的,何况她生得娇娇柔柔,肤白如玉,一张鹅蛋脸圆润可人,别说男人,就是她都生了保护之欲。
她将手边的一盘荷花酥朝程思沅的方向推了推,“今日可多亏了诚王,我们才能坐在这般好地方,这荷花酥不错,诚王妃也尝尝。”
“太子妃客气了,人多,还更热闹些。”程思沅说着,赧赧自盘中捏起一块荷花酥放入口中。
李长晔轻啜了一口茶水,指腹缓缓摩挲着杯壁,视线却悄然落在窗边那个嫣然笑着的身影上。
此刻,她吃着糕食,听着说书,时不时与身边人耳语两句,一双杏眸如星子璀璨,是真的欢愉。
仿若近一炷香前,那个面露苦涩,说出那番话的人不是她了。
李长晔想当做未听见那话,也可告诉自己,不过是读错了她的口型。
可他究竟不是会选择逃避之人。
到底是因着什么,才会让裴氏道出“不做太子妃”这般严重的话呢。
“若一个女子说,要与她的夫君和离,会是什么缘由?”
诚王一口茶水险些呛了喉,他打量着自家这向来不苟言笑的兄长,直言不讳道:“能有什么缘由,定是她那夫君待她不好呗。”
李长晔微怔了一下,蹙了蹙眉头,“她是对她那夫君不满?”
“是啊,不然能因着什么。”诚王道,“夫妻夫妻,夫君便是妻子的天,旁的事儿都不打紧,若那夫君本就是个靠不住的,妻子又如何依存。”
李长晔闻言,垂下眼眸,神色凝重了几分。
诚王朝前头看了眼,这茶楼里热闹,茶楼外的街巷上亦是因着灯会嘈杂不已,他们二人说话声儿轻,纵然坐在一个厢房,也根本听不真切。
他俯下身,凑近李长晔,忍不住问道:“三哥,谁的夫人要和离?”
李长晔沉默良久,淡淡扫他一眼,面不改色答。
“一位友人。”
友人?
诚王纳罕不已,虽他成婚后已然收了性子,但平素也爱约三两友人去茶楼酒馆闲谈,这京城竟还有他不知道的轶事趣闻,实在新鲜。
宫门下钥在即,在茶楼坐了近大半个时辰,裴芸便随太子起身离开。
裴家的马车离裴芸的马车并不远,几人一道过去,及至快分开时,裴芸就听一声急促的“长姐”,便见裴芊忐忑又焦急地看着自己。
裴芸转向太子,恭敬道:“殿下,臣妾突然想起,还有些话要与二妹妹嘱咐,可否给臣妾一盏茶的工夫,臣妾去去就回。”
太子颔首应了。
裴芸折身往裴家的马车而去,她将裴薇留在外头,示意裴芊随她进来。
在马车上甫一坐定,锐利的眸光便向裴芊射去。
“说吧,想要什么?”
裴芊咬了咬唇,竟是屈膝跪了下来,“求长姐留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