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不早,楼下只有住店的一家四口人在吃面。店小二拿着抹布,勤快地擦拭着柜台。瞅见月皊从楼上跑下来,店小二赶忙伸长脖子望过去,问:“客官是有事要出去,还是下来坐坐?可要茶水?”
月皊“嗯”了一声,胡乱道:“来壶茶水,有劳啦。”
“好咧!”店小二将手里的长条抹布往肩上一甩,往后厨去端茶水,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合计这个漂亮小娘子可真客气。
月皊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双手捧着脸,脸颊上的烧意从她的手心慢慢传进身体里,传到那颗怦怦跳着的心脏。
她轻轻摇头,不许自己再回忆了。把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
店小二很快提了一壶茶过来。月皊倒了一杯,劣质粗茶不甚可口,但勉强能解热。
月皊一个人坐在那儿,喝了好几杯茶水。一楼大厅另一桌吃面的人家已经吃完上了楼,只剩下她一个。
——她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厌辞。她得缓一口气,用来遗忘尴尬的一幕。
她懊恼地责怪自己刚刚进去的时候不知道先敲门。又忍不住想到今天晚上要和江厌辞住一间,同榻而眠。
虽不是第一次了,可昨天晚上她最初的时候的确很不适应也很惶恐,可是药效上来影响了她,让她很快睡着,来不及想其他。
今天晚上……
“咚咚咚——”一阵用力的敲门声,打断了月皊的思绪。她寻声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这外头冷着呢,几位客官快请进!”店小二笑脸将人迎进来。
进来的一伙人有七八个,个个虎背熊腰,脸上黝黑。身上穿着虎皮袄,手边都带着兵刃。几个人先定了客房,再要了酒和牛肉便坐了下来。
他们操着一口西边的方言,月皊只能模糊听懂一半。他们大声交谈着,声若洪雷,若不是脸上带着笑,听上去还以为几个人是在争执吵架。
有个人操着方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另外几个人齐齐朝月皊所坐的角落望过去。
此时月皊正拎着茶壶倒茶水,茶壶里的茶水所剩无几,凑不到一杯。
“这位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那里喝茶?茶水不够了?来来来,咱们请娘子喝。”
另一个人接话:“茶水有什么好喝的,过来一起喝酒多痛快!”
月皊提着茶壶的手抖了一下,壶中最后一滴茶水没落进杯中,滴在她握茶杯的手背。
她抬起眼睫望向那伙人,觉得他们像能吃人的狮子、老虎。她一句话也不敢接,直接将手中的茶壶放下,起身就往楼上跑,头也不回,将楼梯踩得哒哒响。
引得那伙人一阵大笑。
月皊一口气跑回房,看见江厌辞立在衣柜前,正将从马车里带过来的换洗衣物放进衣柜。月皊不做他想,提裙小跑到他身后去躲着。
江厌辞望了一眼敞开的房门,心道她还真是容易忘记关门。他回头,问:“怎么了?”
月皊抬起眼睛,撞进江厌辞漆黑的眼底。月皊恍然两个人离得那样近,她的举止也怪是可笑。她赶忙将攥着江厌辞衣襟的手松开,又向后退了一步,才说:“楼下来了一伙人,可凶可凶。”
“打你了?”江厌辞问。
月皊忙不迭摇头,有点心虚小声道:“那倒没有,还想请我喝酒呢……”
江厌辞走出去,立在楼梯之上扫了一眼楼下那伙人,复回到房中,关了房门。
“别离我太远。”他说。
月皊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他没看她,才再补一句:“知道的。”
江厌辞重新走到衣柜前收拾衣服。
他一边收拾,一边跟月皊解释:“这次来宜丰县所做之事要秘密进行。原本我该隐匿行踪,如今却是行踪暴露,对外只能说是带你来散心。”
江厌辞回头去拿桌上衣服,却见月皊双手捧着衣裳递过来。
他顿了顿,才接月皊手里的衣物。
月皊问:“那为什么不隐匿行踪了呢?”
江厌辞沉默着。
月皊一边又去拿桌上的衣物,一边自己琢磨着。她低低“哦”了声,呢喃道:“因为带着我这个麻烦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