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川从阳台上翻出来一个脏不溜秋的旧工具箱,从里面挑出来一个大扳手试了试手感,似乎觉得有点轻,又换了一个羊角锤,三两下将对面702有点生锈的门锁撬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子浓烈的灰尘味扑面而来,秦以川往后退了一步,顺手将一张朱砂红纸贴在门框上。
差一丁点就要窜出来的灰尘味道,就这么急刹车似的被堵在702的房间里。
秦以川伸手摸了一下开关,天花板上那颗钨丝灯泡要断气似的闪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亮了。
被照亮之后的屋子,像极了案发现场。
地是特别古旧的水泥砖,现在已经是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落满了大块大块的不规则褐色污渍,沙发套原本是挺精致的白色蕾丝,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沙发几乎被血浸透了。餐桌上还保留着没收拾的餐具,一把半尺长的西瓜刀直挺挺的戳在桌面上,像站岗似的。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条粗实的麻绳,绳子绷直,像是正吊着什么重物。
虽然知道这层楼没人,荀言还是默不作声地将房门关上。淡淡的阴煞之气流露出来,很像慢慢涂开了一层蒙版,将原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强行显露出来。
三室一厅,其中两间卧室的门敞开着,正南的主卧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全身都是黑紫色的瘢痕,一看就是吸毒多了的后遗症,脸色狰狞,至死还保留着毒瘾发作后痛苦挣扎的状态。
这男的应该就是第一任的房主。
客厅中的绳子上挂着一个穿着浅紫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烫着一头乱发,因窒息而死的脸上又青又灰,死相虽然狰狞,可是看得出来生前一定是个美人。露出来的皮肤上到处都是伤痕,显然经受过很严重的暴力殴打。
这是第一任房主的妻子,那个被自己的丈夫亲手卖进夜总会的女人。
在女人的脚下,还躺着另外一个男人,本来的个头一米七都不到,但是他的脖子被一根黑色的绳子绑在暖气片上,身体却被捆在了进门处另一条暖气管道,整个人都像是被拉扯变形的橡皮泥,光脖子就得有五十多厘米,但凡换个身子,直接就能cos尼斯湖水怪。
这男人的脸上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嘴里塞着一大团毛巾,像是为了防止他叫出声来。四肢都被砍断了随手扔在一边,地上的那么多血,几乎都是这个男人留下的。
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遍体鳞伤的,脸上还有一大片被烫伤之后的伤痕,已经完全被毁了容。胸口插着一把刀,从前胸贯穿后背,力道之大,就算是董象那样的成年屠夫,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快准狠。
这两个是第二对住进来的房客,一个家暴成性的男人,和被家暴却无法逃离的女子。
比起这种横七竖八尸体横陈的客厅,东向的次卧整洁干净得多。屋子里很空,几乎没有什么东西。除了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就只剩下一个书桌。桌面上摆着不少书和厚厚的纸稿,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趴在桌子上,像睡着了似的。在男人的手边,放着一瓶三十年前很常见的安眠药。
这个年轻男人是最后一任房客,在满屋子横死鬼里,他是最体面的一个。
秦以川嫌弃地挑着稍微干净点的地板走进去,没搭理这群横死鬼,而是垫着羊角锤,将最后一个紧闭的房门砸开。
这间房间的灯是开着的。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描画自己的眉毛。
在她的对面,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秦以川抱着胳膊往门口一站:“我说这凶宅怎么一会儿701一会儿702的,原来是有个老熟人镜妖啊。怎么着,您老人家嫌弃镜子里不好住,改喜欢凶宅了?”
女人将眉笔放下,从镜子里冲着秦以川露出一个极妩媚的笑容,眼波流转,但凡换了任何普通男人,这一眼就得酥进人的骨子里。
可惜秦以川不是普通男人。镜妖这笑,就像媚眼抛给瞎子看,完全没有一点用。
秦以川:“得了吧阿姨,您这手段百十年前对我就没用,现在还不去省点心思,好好想想怎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女人的脸色一僵,随即露出了些许怨毒的神色,身后客厅捆着尼斯湖水怪似的死者的绳子像蛇一样活了过来,直奔着秦以川的后心扎来。
这绳子不是绳子,而是一缕一缕的头发拧成的。
只可惜她这头发压根近不得身,就被十二洲斩断,断掉的绳子不死心,调转方向又冲荀言而去。
荀言只淡淡抬了一下眼睛,女人的心里立刻涌上一丝难言的恐惧,想把头发收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十二洲已经轻轻松松地斩下了她的头颅。
女人的人头落地,却没有血,也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