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梦境中,方未寒成功地为这个白毛青年树立起了一个无所不知大高人形象。现在他觉得这个形象应当是崩没了。他这得出来的结论都偏得没边了。什么方家快完了?我今天上午还刚在元会殿里见过方遵,你跟我说方家快完了?世家叛乱围住了宫城?世家真的会叛乱吗?方未寒很难想象世家有什么叛乱的理由。除非这群人疯了,否则他们应当知道,维持方氏的统治地位是当前形势下最好的选择。然而白发男人却没有管这么多,毕竟他只是一道过去的投影。“这个圆球形状的物体,实际上是一个信息贮存的容器。”白发男人悠悠说道。“因为普通的玉碟承载不了这么多的信息,于是我便请来逍遥宗的门人特制了这个大号玉碟。”“不过逍遥宗的人的审美不太好,给我弄成了这个形状。”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白球。方未寒对这个倒是很赞同。玉碟就应该是平板形状的,你说信息容量装不下,那可以弄一个板砖形状的,怎么不比这个圆球强多了?这么大一个圆球在这里摆着,长得跟个恐龙蛋似的。“世家的问题,是缠绕在大周身上的锁链。”白发男子温声说道。“我倾尽一生,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一直在等一个契机,但是最终也没能等到。”“但是现在,你或许会有这么一个机会。”他的身影突然闪现在白色圆球的旁边。白发男子伸手覆盖在了圆球上,圆球瞬间光芒大盛。一行行小字自圆球表面浮现,悬浮在半空中,排列成了一段段话。“这是八姓世家所有背地里见不得光的罪证。”他看着小字浮现,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但是却变得有些冰冷。“有他们诬害忠良的奏折,有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有他们互相内斗的把柄。”方未寒看着眼前的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红小字,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东西难道都是真的?“这些罪证全部被我加上了天道誓约,无人能够质疑他们的真伪性。”白发青年手指挥动之间,一抹深沉的天道气息自然流露。方未寒瞬间对于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再无疑虑。天道誓约一旦形成,代表了上天已然认可了你说出的话,并愿意为你作证。这东西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去确立。因为签订天道誓约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和寿元。毕竟天地不仁,你让它帮你做事,它势必会从你这里取走超额的报酬。没有哪个修士愿意承担如此高昂的代价。但是眼前这个白发青年却愿意。他图什么?方未寒沉默了。“仅仅一条罪证,或许改变不了什么;罄竹难书的罪证叠加,也或许不过是一场蚍蜉撼树的悲剧而已。”“不过,总是有可能的,你说对吗?”白发青年温和地看着方未寒,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为了这个王朝的兴盛,或者哪怕仅仅是兴盛的可能性,付出一些微小的代价又有何妨?”“在白球上面滴一滴你的血。”白发青年轻声说道。方未寒走上前去,将受伤的左手覆盖在了白球之上。“嗡。”白球发出了嗡鸣声。方未寒现在能够更加直观地看到这些世家的恶行。“直阁将军许直,从太祖起事,历百余战,鲜有败绩。国大定,受上原王氏构陷,未经判殁于廷尉狱中。”“太祖兴兵时,河东裴氏吞没河东四郡田产百余处,尽收河东盐铁于己身,河东之民死者十七八。”“范阳卢氏与琅琊王氏不睦,常于廷上攻讦,旧怨积弊,党羽敝国,使政令不通。咸怨之,犹更甚。”……冤案、暴行、血债……方未寒越往下看越触目惊心。这些世家就像是盘踞在大周这棵大树上的寄生虫一般,根本不关心每一片树叶的状况。只要大树还活着,那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的乐土。“这是仅太祖一朝发生的事情,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拼尽一切也要将他们拉下来了吧?”白发青年低声说道。“可惜了,我的时间还是不够,我没能等到那个机会。”他一声叹息,饱含着满腔的不甘。“不过,你等到了。”“世家既然已经发动了叛乱,彻底和皇族撕破了脸面。无论他们究竟成功与否,他们的内部都不是铁板一块,利益分配绝对会出现或大或小的各种问题。”“这就给了你操作的空间。”他转过身来看着方未寒,神采奕奕。“我精准地预言到了,在你所在的这个时间点,就在不久之后,这个世界将迎来一场浩大而残酷的变革。”“胜利者能够骑在这大周的天下上,再度安享一千年国祚;失败者便堕入历史的尘埃中,或许连史书上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留下。”“一场变革,一定会分出胜负。我希望,你与世家应当站在对立面。我更希望,你是获胜的那方。”那白发青年悠然说道。他的身形渐渐开始消散。方未寒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不必开口。”那白发青年的双脚已然化作光点消失,他却毫不在意般地摆摆手。“你说了我也听不到。我们之间还隔着一千年的光阴呐。”“时间太长了,我活不到你那个时候。”他笑呵呵地说道。“记住我所说的一切。”“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将这个破碎的江山重新整合,废掉这个虚假的国号,还给天下一个真正的王朝。”白发青年的身体近乎完全消散,只留下了一个头颅若隐若现。“多加保重。”“广陵王殿下。”他最后笑了笑,身影彻底消散。方未寒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前放着一个大白球。寂静的暗室中,只有他肩膀上的周律原本在发出金黄色的微光。他刚才,是不是叫了我,广陵王殿下?方未寒伸出有些发抖的手指拂过额角。那里早已冷汗涔涔。:()姑娘,让我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