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灵尴尬地笑了下,突然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此?物原是陈刺史在嫡女出生时,以三亩田的糯谷酿成三坛子女儿红深埋院中,以待陈小?姐出嫁时取用?。”
周成岸看她一本正经解释酒的来历,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逗弄的心思,“所以,你是在偷?”
此?话一出,沈悦灵的脸上瞬间焦急,生怕引起误会,自己真成了偷窃贼,连忙摇头摆手,彻底急了,“不,不是!我……我只是……”
瞧她那副焦急的模样,周成岸只觉得心底涌起一阵愉悦,“只是什么?要不,升了堂,你去同衙门里的老爷说?道说?道?”
啊?!
那她岂不是要在全曲州城的百姓面前丢大脸?
那沈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沈悦灵想也未想,一股脑地将心底的话全说?了,“只是陈小?姐受了迫害早逝,已经品不到佳酿,我看新入驻的曲州城主?不顺眼,这等深埋十?八年的美酒,还是不要留给他糟蹋了。”
周成岸轻挑眉梢,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你与新城主?有仇?”
她毫不掩饰无尽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说?着,“有!不共戴天!他害了我父亲!”
他点了点头,嗓音淡淡,似乎对她所言,并不感到意外,“都说?周成岸阴狠毒辣,与他有杀父之仇的人确实有点多,多你一个不多。”
沈悦灵看他越发顺眼,像寻了知音,杏眸里满是惊喜与认同,“是吧!真的是觉得你愈发赏心悦目,此?酒三坛,见者有份,送你一坛尝尝?”
污泥沾染在酒坛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味,周成岸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之感,“脏。”
翩翩公子有洁癖这事儿,她是能够理解的,毕竟闺阁小?姐多半有此?讲究,她向来有应对的办法。
她迅速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犀角杯,轻轻揭开酒坛的田泥。
那一刻,囚禁了十?八年的纯酿,瞬间释放,不急不躁,缓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若温婉的姑娘,透着岁月沉浮,等待着有心人去品味。
缓缓流淌的酒液,被她轻巧地注入犀角杯中,沈悦灵只抿了一小?口,顿时觉得浑身一个激灵劲,直窜脑门,唤醒了所有感官,“真是好酒!”
说?罢,她用?事先?准备好的细绳在坛口打了个活结,抬眸间,明媚娇艳的笑意映入他的眼帘,一坛陈酿递了过来,“这就不脏了,你带回去尝尝?”
那抹笑容,怀揣着无尽的善意,仿若清澈的溪水,洗涤着尘世的浮躁,不带一丝杂质。
他的目光落在那晃晃悠悠的酒坛上,依旧掩不住的嫌弃,然而,尚未思考,手已不自觉地抓住她的皓腕,就着她饮过的犀角杯,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醇厚甘甜滑入喉间,不禁赞叹,“却是好酒。”
沈悦灵傻愣愣地看着他,以至于没有及时抽回素手,待反应过来,有些无措慌乱地迅速后退几?步,一坛女儿红借机挂在他的轮椅靠背上,“酒,酒送你。”
他的语气中?透了丝玩味,“这算是贿赂我?不要到陈令鸢的跟前提及此?事?”
沈悦灵细品他这番话,忽然惊呼出声,“陈小?姐还活着?”
她以为,经此一遭,命运多舛的陈小姐,早已被人杀害。此时此刻,心?底已是惊涛骇浪,激动不已,“你可知道,陈小姐如今在哪儿?”
周成岸冰冷的话,一字一句地插入她的心?房,“为了苟活,爬上?了她杀父仇人的床。”
哪想到,她坚定?执着地为陈令鸢正名,“我不信!这不过是你的猜测,陈小姐那般高傲的性?子,即使入了周成岸的后院,未尝不是想寻机会?手刃杀父仇人。”
他?缓缓捋了捋袖口,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轻蔑不削地说着,“她,可没有你这般宁折不弯的傲骨。”
周成岸的目光落在那两瓣柔软之上,只见它们微微张了张,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力反驳沉默了。
不知为何,他?不喜在这张充满勃勃生机的脸上?看见郁郁寡欢,那抹愁绪,不该染上?明媚如暖阳的笑脸,岔开话题似地询问,“你这偷酒贼,还说不是筹备已久?锄头、犀角杯、绳子,这些不正是你的‘作?案工具’?”
沈悦灵觉得,即使到了衙门里,她也是解释不清了,沈府百年清誉,莫不是要毁于?她手?
她绞尽脑汁,好?半晌,似终于?想出了一个她自以为最?好?的办法,“我,我会?尽力赔偿陈小姐的损失,以望得到她的谅解。”
看着面前?的姑娘,拧眉苦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平日里总是笼罩着一层薄薄寒霜的眉宇,不自觉舒展开,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我还以为,你会?求我,不要向官府状告你。”
欸?
那双杏眸眨了眨,仿佛想在他?淡漠疏离的脸中,窥见那似说未说的答案。奈何,她从来不算一个聪明人,只能顺着他?的话追问,“你会?肯吗?”
见鱼儿上?钩,周成岸放松似地倚在轮椅中,支着颊,眉眼弯弯,“你不摆出求人的态度,怎知我不会?答应?”
哄人开心?这档子事,她可谓深喑此道,自幼没少在沈年跟前?苦练,当即舍得下脸,诱哄着,“我看公子生得一副好?模样,必定?人美心?善,小女子已是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公子怎忍心?再叫我身败名裂,遭世人戳着脊梁骨谩骂。”
一个蛰伏在阴暗角落里的凶兽,向来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人美心?善,这大约是对他?最?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