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了司主任。”林尔善笑了笑,“现在急诊科正是用人之际,您哪怕看不惯我,也只能忍忍了。”
陈逸也悄悄说:“司主任,林老师是来帮忙的……”
司芩看了眼陈逸,又看向林尔善:“你可想清楚了?你这次来,可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走了。”
“我不走。”林尔善目光坚定,“我这次来,已经做好了不眠不休的觉悟。我会留在这里,直到红山县渡过难关,大家平安归来!”
“场面话不用说了,查房去,带你熟悉一下病人。”司芩从橱子里拿出一个医用口罩,戴在脸上。
林尔善、陈逸:“好的主任!”
林尔善休息的这半天,急诊病房又收了一个急性心衰、心脏骤停的,一个大量呕血、失血性休克的,一个胸部损伤、张力性气胸的,每一个都是“鬼门关一日游选手”,流连忘返。难以想象,司芩和陈逸两个人,是如何把人从阎王爷手底下抢回来的。
一个个查完,到了最后一张床,是那个肺炎的年轻人,住在科里唯一的单间病房。
急诊科床位很紧张,单间通常是留给性命垂危的重病号的,如果需要呼吸机、血滤仪等机器维持生命的时候,能有足够的空间。但是现在,司芩把这样一间珍贵的病房留给了相对轻症的肺炎患者,则是为了避免院内感染。毕竟急诊科其他病人也很棘手,机体情况本身就很差的情况下,病原体很容易趁虚而入,这时候如果感染了肺炎,不仅不利于疾病的康复,甚至会造成病情恶化,产生呼吸心跳骤停等严重后果。呼吸内科出身的司芩深知这一点,于是尽可能地充分隔离、避免院感。
“怎么样了?”司芩询问病人。
年轻人名叫钟信,39岁男性,既往身体健康,受教育程度高,从事着一份体面的工作,说话也很有涵养:“谢谢主任,今天好多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就咳嗽起来。
司芩:“还是咳。”
钟信大咳一阵,把痰吐到纸巾里包住,讪笑着说:“刚才还好好的来着,主任一来,紧张了。”
司芩:“打开我看一眼。”
钟信依言照做,纸里包着白色泡沫样的粘痰,掺杂着几缕血丝。
钟信霎时变了脸色,六神无主:“这?”
不要私自隐瞒病史。
司芩眉头微皱:“病人结核杆菌实验阴性,没有吸烟史,肺ct以炎症渗出为主,没有实性结节。排除了结核、ca,咯血考虑是剧烈咳嗽引起的毛细血管破裂。看来你咳得很厉害,症状好转体现在哪方面?”
“体温降下来了。”钟信清了清嗓子,说,“我刚来的时候发高烧,39度5,今天量的是37度5。”
司芩用听诊器听了听钟信的肺,眉毛越拧越紧:“体温是会波动的。你肺里啰音这么明显,炎症很严重,难保不会再次升高。莫西压不住,估计得上进口的美平了。”
进口的美罗培南商品名叫美平,是人工合成的碳青霉烯类抗生素,属于特殊级抗菌药物,也就是通称的“特抗”。顾名思义,此类抗生素级别高、效果强,但是为了避免滥用,需要在专家的指导下才能应用,而司芩作为呼吸内科的博士、副主任医师,具备特抗专家的资质。
林尔善是烧伤科出身,见过不少情况复杂的皮肤、软组织感染,对抗生素的使用也有一部分心得,很支持司芩的决定:“司主任,你看他吸着氧血氧才95,肺里渗出很厉害。进展得这么快,看来莫西没起多大作用。”
“是。”司芩扫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情绪,但是眼里有赞许之意,“他刚去江城出过一趟差,我一开始怀疑是军团菌感染,就给他用的莫西。现在看来,有必要做个气管镜,看看有没有其他病原体感染,针对性使用抗生素。”
钟信点点头:“我听医生的,尽快做吧,明确一下到底是什么感染,早治好早出院。我月底还有一个项目,需要亲自视察矿场,我得尽早出院才行。”
林尔善听得眉头紧皱。
为什么现在的病人,来了医院以后,都这么着急出院呢?还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健康更重要呢?如果性命不保了,一切财富、权力、追求、信仰,就都无从谈起了啊,这个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懂呢?高燃!等你回来,我再找你算账!
司芩道:“同意就做。”
陈逸忙说:“那我联系气管镜室,带他去做?”
“他现在病情太重,天又这么冷,别推着床去了,做床旁的吧。”司芩道,“我联系床旁支气管镜,给他做肺泡灌洗。你们俩盯一会病房,有事跟我说。”
林尔善、陈逸:“好的主任!”
肺泡灌洗,是依托支气管镜发展起来的技术,借助气管镜,向肺泡内注入生理盐水,灌洗后吸出,留取液体,化验其中的病原体。这种化验方式,比痰培养的阳性率更高、准确性也更高。原因显而易见,痰液主要是大支气管的渗出液,位于上呼吸道,更容易咳出。而肺泡灌洗液位于更深的肺泡,是气体和血液交换的直接场所,炎症反应的第一战场,。在这里捉拿作乱的细菌、病毒,比在大路上守株待兔有效多了。
司芩作为呼吸内科博士,研究生期间天天跟肺泡灌洗液打交道,对气管镜的熟悉程度更是如同武士与她相伴多年的佩刀,早已达到了“人镜合一”的境界,由她负责钟信下一步的治疗,自然是一百个放心。
与此同时,红山县的雪灾导致几十余人遇难,随着搜救工作的展开,陆续有人获救,林尔善始终关注着前线的救援情况,期待高燃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