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身上的土,把地上杂七杂八的物件装起来,带了回去。
回到医院,他直接住进病房,接替护工的工作,替高燃翻身、按摩、清理,亲力亲为,再忙自己的事,折腾到半夜。
第二天,林尔善约了一辆爱心救护车,从江城把他送回润城。
无论如何,他要送他回家。
高燃住进润城市人民医院的神经内科病房,全员高度关注,多学科会诊。
师兄没有骗他,无论哪个专家,结论都是一样的:苏醒的可能性很渺茫,不要抱太大希望。
林尔善理智上尊重专家的意见,但是情感上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恨不得像个医闹的家属一样,揪着主任的衣领,把他们每个人都质问一遍。
但是他没有。
他知道,所有人都已经尽力了。
“小林,你也是医学从业者,应该明白高队长现在的病情。”经过无数次会议讨论,神经内科的宋保国主任与林尔善沟通,“脑组织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我们对此表示遗憾。但是他病变的部位在语言、思想和情感中枢,呼吸、心跳等基础生命中枢是完好的,这一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知道。”林尔善声音很平静。
他的一切崩溃、痛哭和质问,都尽数宣泄在了江城的那个上元夜。现在的林尔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如此平静地面对这个事实。
“现在我们能想到的治疗方式,一方面是药物,包括营养脑细胞、改善脑循环以及促进认知功能恢复的药物。另一方面,就是理疗。适度的刺激,可以促进意识的清醒,比如视、听、嗅、味、触,多种感官刺激,脑神经深部电刺激,高压氧治疗、针灸和按摩等等。”宋保国建议,“我们给出的方案,是以药物为主、多种理疗穿插进行的神经系统康复治疗。可能疗程比较长,但是为了能够看见效果,付出一些时间,也是值得的。你觉得呢?”
“宋主任,这方面您是专业的,我听从您的任何安排。”林尔善说,“不过,我有一点个人想法。”
宋保国:“你尽管说。”
“能不能先给他做一次高压氧治疗?高燃脑损伤的直接原因,就是肺功能障碍导致的缺氧,我认为高压氧治疗对他的帮助更大一些。”林尔善目光祈求,和病房外眼含泪光、祈祷奇迹发生的家属没有区别,“可不可以尽快做一次?或许早一点开始,就多一分希望?”
“好,我们现在就去安排!”宋保国转身交代了几句,几位医生推着高燃的病床进入高压氧舱。
林尔善目送着高燃离开,进入漫长的等待。
舱内,宋保国低声询问着其他医生:“真的没有治疗的方法了吗?”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这孩子是从江城回来的,在那里已经经过了全国各大专家的会诊,都没能给出一个有效的方案,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宋保国沉默良久,低叹一声。
“年纪轻轻的,别总是叹气,你的头发快和我一样白了。”老大夫说,“人生苦短,要操心的事可太多了。与其殚精竭虑,倒不如顺其自然。开心也是一天,忧心也是一天,不如放过自己。”
宋保国:“所以我才告诉小林那些治疗方案,尽可能复杂、漫长一些,也算是给他留个念想,让他活在希望里,总比无望地过下去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