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洲又低下头,轻轻地说:“嗯,我会考虑的。”
林毓将最后两个砂糖橘塞进了李之洲手上的塑料袋里,仰起脸对着他笑,“还有啊,你想去哪就去哪,不用太在意于思煜那小傻子。”
李之洲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好。”
于鸿信这时候推着购物车过来了,林毓看到他,快步走了过去,“于鸿信于鸿信。”她连喊了两遍他的名字,伸出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胳膊,露出少女般娇俏的笑容,“拜托你个事。这次自驾游,我想找个寺庙,大一点的。我要烧高香!”
于鸿信听后,温和地看了李之洲一眼,然后他宠溺地用手撩起一缕贴在林毓脸上的头发,挂到了她的耳后,笑吟吟地回答她:“好啊。”
他们买完东西回家之后,于思煜才从床上爬起来,他蓬头垢面,挂着黑眼圈,像个阴魂一样从房间里晃荡了出来寻觅吃食。
李之洲给他简单地下了一碗面,于思煜吃完之后又窝回卧室看书去了。
于鸿信一边准备年夜饭一边还念叨这孩子怎么突然发愤图强了。李之洲这个罪魁祸首在一旁不敢说话,只能闷头干活。
四个人一起吃年夜饭,对李之洲来说是正正好的程度,既不会太吵闹,也不冷清。吃完饭了,林毓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于思煜立刻喊道:“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然后利索地从他妈手里接过红包塞进兜里。
李之洲没想到自己还有红包,先是愣了一会儿。
“小朋友过年收红包天经地义。”林毓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手里,“妈妈给你的。”
林毓刚转身走开,于思煜立马就凑了过来,“你快算算,里面有多少。”
李之洲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要是你拿的比我多,我可是要去闹的!”于思煜一本正经地说道。李之洲看了看他认真地睁得圆圆的双眼,无可奈何地笑。
然后两个人就脑袋挨着脑袋,凑在一块开始算钱。稀里哗啦地算了下来,两个人拿的都是一千块钱。于思煜这才心满意足地把钱塞回红包,揣进了兜里。
李之洲知道他不是贪钱爱财的性子。于思煜根本不缺钱,光是他给自己房间布置的那些东西,怎么也得花个小几万块。
于思煜就是改不掉那点孩子气,无论长到多大,那些幼稚一不小心便会从他的骨头缝里冒出来。
春晚一开始是四个人坐着一块看的,其实看的什么并不重要,大家就是图个过年的气氛。所以看完前半段,十点左右林毓和于鸿信就上楼回房间了。
于思煜手上一直揣着个小纸片,到了语言类节目他就开始背法典,有跳舞和杂技他才会抬起脸看上一会儿。
李之洲倒是老老实实地一直看着。他前一天睡得很足,几乎是他这几年来睡得最好的觉了,所以他精神很好,看什么都不会觉得无聊。
反倒是于思煜前一晚没睡好,到临近十一点半时他就已经开始困了,身子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歪歪扭扭地瘫在沙发上。光扭着身子没个支撑始终不是那么舒服,于思煜抱了个抱枕在怀里,挪了挪身子,在李之洲肩膀上找了个位置,脑袋靠了上去。
李之洲微微偏头,脸便挨上了于思煜的头发,“困了就睡觉吧。”
“不。”于思煜小幅度地晃了晃头,“我要等跨年。”
李之洲有些拿他没办法,“那你这么睡一会儿,我待会叫你?”
“没事,我不睡。就是趁机占你便宜。”于思煜说着,又直起了身子。他说完自己就乐得笑了出声。
李之洲侧着脸俯视正低着头笑的于思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病。”
“嗯,老毛病了。”于思煜点点头承认道,“以前只是潜伏期,现在犯病期。”
他们一块笑了一会儿。于思煜又强撑着看了一个小时。在电视主持人开始倒计时的时候,他猛地精神了起来。
“倒计时了,李之洲,你跟我过来。”于思煜从沙发上蹦起来。他光着脚,也没管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家居服,拉开阳台的门就往外窜。
李之洲一拧眉头,也跟着站了起来,但没有跟着他去,反而调头快步到于思煜房间里拿了件外套,又到玄关找了双棉拖鞋。他刚走到阳台门口,电视的倒计时正好数到零。
于思煜扭过头看李之洲,在他身后的夜空炸开了一朵焰火。
于思煜因为褪掉婴儿肥而生长出的棱角,在这瞬间一明一暗的绚烂光彩下,又变得柔和了起来。他的眸子里落进了一些暧昧不明的光影,李之洲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好像也长在了里面。
“这是附近商场跨年活动的烟火,每年都会放的。”于思煜笑着,伸手往天上指了指,第二朵烟花在他所指的方向上炸开了。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场景,可李之洲恍然觉得,这样扭过头看着他的于思煜,与高中时期总是扭过头跟他说话的于思煜重叠了起来。李之洲的呼吸滞了一秒,他甚至感觉有些慌乱,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咽了口唾沫。
这些年他因为失眠而一直身陷囹圄,无论是身还是心都仿若静止了一般。
在这一刻李之洲的身体里翻涌起一种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在很多年前也曾出现过。
他觉得于思煜是属于他的。
那些沉寂在了土壤之下的欲望,在此刻不声不响地破土而出,燃烧,腾空,在一声巨响中炸成四分五裂的绚烂碎片。
他想要亲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