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微凉而柔软,温暖的八月天里,冷冷然?,像是冰做成的。
燕归却觉得自己身上?如?同烈火里泼了一桶油。
呼啦一下,万丈火焰窜起来。
眼前?还是一道明丽的身影,她总是身着彩衣,湘妃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比御花园里面的所有的花朵都要漂亮,但近距离接触的时候,燕归却觉得自己面前?的人是一座冰雪铸成的人。
“明日亥时,你来隔壁找我。”
燕归看见?檀华微微笑了笑,她说:“现在你走吧,我要看书了。”
檀华自膝盖上?拿起自己刚刚找到的一本书,翻开封皮,仔细看了起来。
她看书的时候专心致志,不关心外物。
也不再想燕归的事情。
燕归直起身,站起来,天禄阁里尽是沉寂多年?的书籍,高高的书架像是一座座围墙,一重重隔扇错落有致,保证风能吹进?来,屋顶很高,室内阴凉,偶有阳光照射进?来。
阳光穿过书架投下的影子,细小的灰尘在金色的光线里浮动。
永寿公?主表情安静,目光看着膝头书籍上?的白纸黑字,上?好的宣纸,流金的墨色,正好衬她十指柔白纤细,仿佛透明一般,也许里面凝着一段晶莹剔透的玉骨。
燕归收回目光,放轻脚步,离开此处。
在一楼校书的崔让,他独在一间书屋,因他觉得直接在天禄阁校书比较方便,自入宫起就不常去大多数校书郎所在的西侧偏殿,当时的萧翀乾得知此事,便使?人在天禄阁一楼收拾出一个房间给崔让做书房使?用,崔让书房不置门,只是一道黄竹卷帘,一道桌案,身前?的书桌上?有好几?卷古旧的竹简,还有几?摞书,他手?里一只蘸了墨汁的毛笔。
所有从正门离开天禄阁的人都会经过崔让的这间书房,读书上?有疑问也好,找什么书找不到也好,都可去询问请教崔让。
燕归经过书房前?,崔让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写东西。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走过来,没有经过书房离去,而是走到崔让书房前?面,微微抬了一下半垂下来的黄竹卷帘,迈步走了进?去。
崔让抬头,见?来人怀里什么也没拿,说道:“怎么,九郎也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书么?”
来人是王九郎,他仍是一身青衣的样子,除却头上?一支青玉发簪,腰间一枚白色玉佩,一把剑,并无他物。
以他的出身,这一身装束称得上?极为朴素。
在崔让眼中,王九郎比许多人都更合他的眼缘。
君子食无求饱,居不求安,相比学问,衣着之类的东西实在是最末等的。
这一阵子,王九郎来天禄阁看书,他偶尔和?崔让一起校书,崔让喜爱他聪敏好学,博览群书,不骄不躁。
闻言,王九郎说道:“已?找到了。”
崔让点点头,说:“你的记性一向好,既然?没带书来,想必定然?是将书里的字句都记下了。”
王九郎微微笑了笑,在另一张桌案坐下,同崔让一起整理和?记录宗卷。
日中。
檀华抱着书靠坐在书架旁边睡了一小会儿,大约是一刻钟的时间,醒来后她又看了一个多时辰,算是把这本书看完了大半。
她伸了个懒腰,从一直靠坐着的梯子上?跳下来,抱着书离开了天禄阁。
书还差一点看完,但今天,檀华要和?萧恒一起用膳。
每次萧恒远行归来,第一天或是第二天一定是要见?檀华一面的,第二天或是第三天,若是不忙,他会留下来陪她用膳。
两个人,便用一张桌子吃饭。
“洛水里的白鱼最好,可惜刺多。”
白瓷小碗里装着一块剔干净鱼刺的鱼肉,侍奉的宫女将其捧到檀华面前?。
鱼刺是萧恒剔的,他从来都是一个细心的人,做事又工整,剃掉鱼刺的肉一点也不乱,除了少?了几?根刺,和?好鱼肉没有任何区别。
檀华幼年?爱吃鱼,她自小都不喜欢人服侍,自己动手?剔鱼刺又总是剔不干净。
被扎了两次就再不肯吃白鱼了。
只有亲人帮她剔过刺的鱼肉她才肯吃,有时候是萧翀乾,有时候是柔贵妃,有的时候是萧恒。
现在,檀华也好,萧恒也好,都已?经很久没有和萧翀乾一起用过膳了。
依旧会帮檀华剔鱼刺的人是萧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