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周如海，会看到一个……几乎行将就木的人。
他紧闭双目，佝偻着身体，侧躺在石床上，瘦得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没有半分当初雄姿英发的模样。
他忍不住地道：“与其这样，您还不如杀了他。”
谢铭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怎么做，轮得着你来教我吗？”
“属下不敢！”李天磊垂眸道，“属下只是觉得，比起杀掉一个天才，更残忍的是折断他的翅膀，毁掉他的自尊。”
“呵，”谢铭瑄眯着眼睛看向他，怒火在心中缓缓聚集，“你现在觉得他可怜了？李将军，收起你的慈悲之心吧，不要忘了，是谁带兵把周家的援兵死死拦在城外的！你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没有半分犹豫！”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在他心窝上，无论他有再多苦衷，背叛周家，是他洗不清的污点，李天磊别过头去，不愿再与谢铭瑄争辩。
她是陛下，他是臣子，所以她永远是对的。
谢铭瑄在床榻边坐下，眼神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的面颊凹陷了，但鼻梁依旧高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依旧还能看出他曾经俊美无匹的影子。
他的头发长了，遮住他光洁的额头，谢铭瑄伸手为他捋了捋鬓边的发丝，唇边露出一抹浅笑。
周如海如今的确虚弱又颓废，但是没关系，他会好起来的。
她已经想到一石二鸟的办法了。
意识海中，金色女王凌空而立，捏着面前代表周如海意识体的蓝色小球。
球体上面覆盖着一层红色丝网，那是周向明当年留下用以保护他的隔绝盾牌，以谢铭瑄今时今日的精神力，想要破除易如反掌。
只见她修长的手指拉住了一根红色的丝线，整张丝网就被拎了起来，她用力一拽，那隔绝盾牌就像一块年久失修的破布一般，四分五裂，从蓝色的意识体上彻底离开了。
最后一层防御被破坏，金色女王探入蓝色小球，如入无人之境。
周如海这二十来年的记忆在她面前一一闪回。
他的母亲是一位温婉优雅的贵妇人，她喜欢穿各式各样的旗袍，也爱名贵的珠宝首饰，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摸在他脑袋上时，触感十分柔软。
周如海取得好成绩时，母亲会抱着他说：“小海，你真是我的骄傲。”
他刚想得意，就被周元帅拉过去，耳提面命道：“小海，你是我周向明的儿子，你就该比所有人都优秀，千万不要为眼前这一点成就骄傲自满！听到了吗？”
他为父亲的铁血无情苦恼时，姐姐则会忧郁地看着他：“小海，爸爸从来不会那样要求我。”
“那样不好吗？”
“你不会懂的，”姐姐看着窗户上掉色的贴纸，“你是他全部的希望和寄托，而我只是装点他人生的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