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让我原谅你?”乔安问,“说我小心眼也好,记仇也好。我不可能原谅你。我或许曾经对你有点喜欢,现在对你只剩下厌恶。”
“可是我还爱你。”戴文说。
乔安简直想笑。她都不敢轻易说爱。戴文哪来的脸?他懂什么?她问:“你有病吗?”又说:“说你有病确实有点冤枉你。我告诉你你心里那点东西算什么。你对我,大概是曾经有点互相吸引,也有过朝夕相处的陪伴、有过并肩作战的友谊、有过互通心意的欣喜…”
和戴文相处的点滴如同泉水涌上脑海。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在身边行走时偶尔肩膀触碰的感觉。他们曾在餐桌前面对面吃饭,也曾在夜里耳鬓厮磨,更曾一起醒来洗漱,度过最平平无奇的清晨…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她心跳很快。一些她不愿意回忆的细节忽然变得很清晰,几乎在叫嚣着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曾经快乐过,她甚至也曾许愿让那份甜蜜再久一点。
可是这一切都让戴文毁了。
“再加上背叛我的愧疚,再见面时候得快乐,被我发现真相的惊慌,被我分手的痛苦和不甘心。后来我被辞退后的震惊,见不到面以后的失落,以及更多的愧疚。”乔安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这就是你说的爱。就是这个东西。”
“怎么定义,什么成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感觉很真切,很清晰。”戴文说,“我爱你,爱你的好,也爱你现在对我冷酷无情的样子。”
“那我必须得说你有病了。”乔安笑了,“你爱我冷酷无情,那我让你滚,你能滚远点吗?我要回家了,不想和你坐一班电梯。”
戴文举起双手,乖巧地站在了一边。乔安伸手按下了电梯按钮。
搞事的人
入职以后,日子好像过得特别快。
乔安有一次上厕所,听见有两个人在聊天。一个说:“搞事大姐最近怎么没什么动静?别是在憋着搞个大事!”乔安连忙竖起耳朵,想听一听这个搞事大姐到底是谁。
另一个说:“她怎么没动静?这不是都交给搞事二姐了嘛!”
第一个说道:“嘿,这搞事二姐也是能耐,指哪打哪的。那天咱们和麦凯雷约了个电话会,也不知道二姐是从哪听到风声,立刻拉上搞事大姐,俩人一通搅合。本来谈得挺好的交易架构,被这俩人一搅合,简直要做不下去。”
乔安仔细一听,感觉这件事似曾相识。公司的c轮融资在谈交易架构,她和毛琳早早地介入,从法律的角度提了一些意见。难道这也算搞事?
随即她意识到,原来搞事大姐说的是毛琳,而她自己便是“搞事二姐”。
乔安简直泪流满面。她哪里搞事了?明明都是正常的工作好吧!再说了,他们也根本没有过多地参与到交易结构设计,只是很克制地对投资者文件和股东承诺函提出了一些预先的想法。这都能算做搞事?
但是门外那两个人显然对她们颇有微词,你一言我一语,吐槽得停不下来。乔安只好坐在马桶上隐忍不发,直到门外两个人都走远了才冲水走了出来。
她洗着手,抬起眼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口罩令尚未解除,口罩捂着半张脸,她只能看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窝有点陷,但是幸好还没有到谢莉那么夸张的程度。眼神当然不像当年那样闪着亮,但是倒是也不算太疲惫。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不像刚才吐槽的那样面目可憎。
但是她转念一想,面目可憎的本来就是一个被凝视的状态。被称为面目可憎的人往往都不会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她擦干了手,走出洗手间。路过茶水间,她远远地看见毛琳拉着境外公司ceo在聊着什么,两人凑得很近,声音也低,乔安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谈什么。毛琳忽然一抬头,视线和乔安相撞。她向乔安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邀请乔安参与谈话。乔安对她笑笑,也打了个招呼,心里却徒然升起一种毛毛的感觉。虽然她已经被公然划分在毛琳的阵营里,但是她自己知道,毛琳还没有完全把她当做自己人。在乔安和毛琳的接触中,她经常感受到自己只是毛琳用来对外攻击的一个矛,用来制衡易矜的一杆秤。
毛琳这个人本质上不信任任何人,更不可能完全信任刚招进来没几个月的乔安。当然,乔安如果频繁向她表忠心会给她安全感,但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狐疑的目光就会投来。乔安终于明白易矜为什么总是一副佛系的模样——只有展现出最没有上进心的样子,才能让毛琳觉得没有威胁。但是即便如此,毛琳依然用乔安来压制易矜,时不时会偷偷向乔安询问易矜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乔安怀疑毛琳应该也会问易矜同样的问题,只不过对象是她自己。
“你们公司有毒。”对此,左伊是这样评价的。
乔安和左伊约在周五晚上吃饭。乔安迟到了半个小时,到了餐厅以后依然一刻不停地处理着群里的各种消息。左伊自顾自地点了菜,翘着脚玩手机。菜陆陆续续地端上桌,乔安才把最后一条微信发出去,松了口气。抬起眼对左伊说道:“实在对不起啊,今天下班以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我们几个ir组织了个电话会,一直在challen之前早就定稿的股东承诺函,搞出来一堆幺蛾子。”
“你说你这个-hoe做的,怎么比律所还累啊!”左伊给她夹菜,“你当时到底为什么选了这家公司?我记得你不只有一个offer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