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两周是有些早,但是也不离谱。而且万一有什么事…”乔安不敢多想,催促道,“总之你快回去吧。我们和丹妮解释。”
“这个时间,还能有车回深圳吗!”詹森手足无措,“不如我看看明早…”
戴文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他怼在墙边,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詹森,咱们俩也认识好多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但是现在,这不是随意应付一下的场合。你把你那些吃喝玩乐的念头收一收。现在你要面对的是生老病死。听我说——你现在就算打车,也要打到深圳。如果你打不到车,我有平时公司商务车的联系方式,我给你叫。人家可能会收一笔钱,收了也就收了。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你老婆身边。听明白了吗?”
詹森点点头。他表情有点茫然,定了定神才说,“你帮我叫车吧。我现在直接去深圳。”
戴文点点头,麻利地掏出手机去安排。詹森还站在走廊里,一副大梦初醒的表情。乔安问道:“你还好吧?我给你拿瓶水?你东西还在里面吗?”
詹森点点头,又摇头。乔安知道此时他已经魂不守舍,便自作主张地回到房间,把他的书包外套都找了出来,又给他拿了一瓶水。再次出来的时候,看到詹森颓然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两只手抱着头。
“你放轻松点。”乔安把他的东西递给他,“是你老婆生小孩。你的作用主要是陪伴。你要打起精神来,坚强点。”
詹森抬起眼,神色中透露着一丝凄凉,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乔安,你能相信吗?我居然要当爸爸了。”
如果他的神色不是那么绝望,乔安大概会安慰他两句。可是他实在是失魂落魄,那副样子,仿佛他不是要生小孩,倒像是被诊断出了绝症,要即刻就去赴死。
乔安只觉得无法理解,因而完全想不出说什么可以劝慰他。倒是戴文,高效地安排了车,很利索地走过来说道:“我帮你叫了车,价格有点高,我先用自己的卡帮你垫付了。车会在一刻钟后开到ktv门口接你。你准备一下,要带什么东西想清楚。如果不是必须的,就算了。如果有证件在家里,就让司机开回去取一下。总之,时间要紧。”
詹森点点头,嘴里喃喃说道:“谢了兄弟,这次真的算我欠你的。”
他嘴里虽然应和着,但是行动上却依然蹲在墙边,看上去很颓唐。
“你消沉够了吗?打起精神来!”戴文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别那么抓马好吗?适可而止行不行?你老婆在待产,你最需要做的就是把情绪调整好,赶紧赶过去陪着她。人家预产期还有两个礼拜,你还在这里瞎胡闹,已经很过分了。如果在生产期间,你有任何懈怠,我要是你老婆,我真的会记恨你一辈子。”
他在这方面对詹森早有意见,故而话一说出口,就越说越重。詹森本来就神色凄惨,此时此刻,更是面如死灰。乔安打断了戴文,对詹森道:“行了——你老婆只是生个孩子,不是要你的命!你赶紧站起来,喝口水,把口罩戴好。车很快就会到了。”
戴文和乔安把詹森送上了车。回到ktv包房,才发现丹妮的同学越来越多,房间里全是吵吵闹闹的年轻人,他们格格不入。他们和丹妮打了个招呼,解释了一下詹森的情况,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戴文提议去海边走走,乔安便随着他去。多日来答题的紧张,再加上詹森搞出来的这一出意外,两人情绪很紧绷。忽然放松下来,仿佛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疲惫。他们并肩走了一阵,都没有说话。
这是一个柔和的春夜,湿度很高,空气中弥漫着雾气,夜空也不怎么澄澈。隐约可见一轮又细又窄的月牙,模模糊糊地垂在天边,倒像是个朦胧的睡眼。因为是香港市区里,又是周五晚上,所以不可能是安静的。海边的人来来往往,散步的、跑步的、遛狗的,夜钓的,熙熙攘攘。戴文和乔安融入其中,倒是毫不违和。似乎他们本来就应该如此,在人群中并肩而行。
半晌,戴文道:“詹森这个人,除了这方面,倒是也不坏。”
所谓“这方面”,当然是指在婚姻方面的不负责任。这样的banker很多,倒是也不足为奇。乔安想不明白,这些人明明玩心很重,却偏偏一定要步入婚姻,自投罗网。
乔安道:“我倒是好奇,詹森这么一个不安于室的人,怎么会英年早婚?”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很年轻。那时候他就已经结婚了。”戴文道:“我听到了很多个版本,有的说他老婆是大客户的女儿,对他一见钟情,他顺水推舟做了个赘婿。也有的说他老婆家里有钱有势,他死皮赖脸抱上了大腿,娶入豪门。”
“我明白了,总之是对他有不少好处的一桩婚事。”乔安总结道。
戴文回答:“倒也还有一个版本,说是原来他还在方信北京做a股的时候,搞大了实习生的肚子,人家父母闹到了公司门口。他受不住压力结了婚,丑闻变成了喜事,才保住了饭碗。但是他名声臭了,也不想继续在北京那个团队做了。刚好方信在发展境外业务,他就找了个内部借调的机会,来了香港。”
“你觉得哪个版本是真的?”乔安问,詹森的老婆似乎一直是个不可触碰的话题,故而她完全没有机会去直接问詹森,“我看他的样子,是平时连提都不愿意提一句。”
戴文耸耸肩,道:“我怎么会知道。人家很明显不乐意说这件事,我又何苦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我觉得哪个版本都有可能。还有可能人家本来也是真爱呢,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就想要白头偕老。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用最差的方式去揣测他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