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雪毯里,闻序大字型地躺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雪,睁开眼睛。
方鉴云说得对,在这初级雪道摔了一跤,真的一点都不疼。
他呸呸吐掉嘴巴里的碎雪块,听见远远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跑过来,于是想起身,可毕竟蹬着双板不方便,几下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姿势借力。他怕对方着急,忙喊了声:
“没事,我没摔着——”
刀锥般的痛霎时穿透整个头盖骨,闻序痛苦地一震,丢掉手里的滑雪杖,捂住了头。
“啊!——”
瞿清许过来时,看到的便是闻序抱着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场面。他腿顿时软了半截,颤抖着不管不顾就要把人拉起来:
“闻序你别吓我!我不该恶作剧的,我……初级雪道向来很安全,我以为没事的……”
他想蹲下,可腰不吃劲,一下跪在雪地里,抓住闻序的胳膊徒劳地想要把比自己壮一大圈的青年搀起。闻序疼得直喘粗气,狼狈地支起上半身。
瞿清许声音都变了:
“磕到头了吗?我刚刚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求求你别出事,闻序,阿——”
突然间,闻序从雪地里坐直身子,精准地一把拉住瞿清许的手腕!
后者一惊,跪在他身旁不动了,眼睁睁看着闻序抬起头,另一手从下往上一把摘下护目镜,眼眶瞪大,灰眸激动地死死盯着他。
瞿清许蓦地傻眼。
他从没见过闻序这幅表情,对方脸上前所未有地狂热、兴奋,仿佛疯了。
“方鉴云……”
闻序胸口剧烈起伏着,额角尚未干透的冷汗正顺着脸侧淌下,嘴角却缓慢扬起,咧开一个情难自已的笑容。
他握紧瞿清许的手腕,用力到他的骨头生疼,可瞿清许不敢动,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我想起来了!”
闻序喊道,“刚刚我想起来,我忘掉的那个人的线索了!”
急促的脚步声停在写着珲春阁三字的套房门口,砰的一声,房门撞开又弹回。
“刚在小重山滑雪场上,我摔了那么一下,突然全想起来了!”
闻序快步冲进房间,激动得来回踱步,一手攥拳在另一只手心有节奏地敲打着:“虽然还是想不起他的长相和名字,但是这是我六年来第一次记起来那么多细节,你明白这有多珍贵吗?”
房门口,瞿清许站在原地看着走来走去的闻序,眼里的光微不可察地一动,缓缓走进屋。
“你想起来了多少,具体内容是什么,”他看着高兴得到处乱走的搭档,“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分析一下。”
闻序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从滑雪场回山庄的这一路,他都是这般看似疯疯癫癫的状态,和平日耿直又沉稳的闻检查简直判若两人。
“也是在这儿,”闻序恍惚地说,“忘了因为什么,他陪我在小重山,滑雪。”
瞿清许眼底霎时闪过一丝惊愕,又如碎石投湖般,咚的沉入黑不见底的瞳孔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