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预计三小时,加上术前准备,六点的晚饭,肯定是赶不上了。
电话拨出前,芳岩对自己说:
患者危在旦夕,在生死线上挣扎求生,急救手术事发突然,而又分秒必争。
事情的轻重缓急,都明白的。
可是,听见男友对约会愉快而期待的声音,芳岩脑海里规划好的说辞全部哽在喉咙里,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芳岩呼吸短促的沉默,也令电话的另一头的周世豪意识到了什么。
“芳岩,”男友声音里的热情慢慢地熄灭了,“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喉咙滞涩,芳岩叫了一声:“世豪。”
“别,”周世豪忽然有点近乎于暴躁地打断她,“不用说了,我知道。手术,手术,手术,肯定又是手术。”
芳岩闭上眼睛,无法反驳。
而电话对面的男友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粗鲁。他急促地停下话头,重重地呼吸了两下,不再说话。
于是,电话里又是一段长长的,难堪的沉默。
最终,还是周世豪疲惫地开口:“对不起,芳岩,我不应该冲你发脾气。”
“世豪。”
男友苦笑一声:“我知道,手术重要。我知道。”
当周世豪冲她发脾气,芳岩心里还好受一些。
他这样心灰意冷地向她道歉,芳岩的鼻尖就酸涩起来。她像一尾搁浅的鱼,张开嘴呼吸了一下。
“对不起。”她说。
而周世豪只是说:“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芳岩。”
芳岩一怔,听见男友慢慢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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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周世豪说出“生日”二字,李芳岩的脑子“轰”的一声,呆在当地。
救治再困难的病人的时候,李芳岩都没有过这样狼狈而无力的时刻。
难堪的死一样的寂静中,芳岩怔怔地,忽然抽离地想起,选择专业之前,慧思曾经对她的忠告。
“芳岩,”慧思说,“麻醉医生不好当。”
那个时候,芳岩只是笑笑,说:“可是麻醉医生最紧缺。”
慧思不无忧虑:“不懂行的人不知道,我们医学生还不知道吗?麻醉医生是不间断的忙,连轴转,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你看数据统计就知道了,猝死的医务人员里,一半都是麻醉科医生。”
芳岩只是说:“需要人做的事,总有人要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