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舞蹈演员这样说着,眼神无意识地飘忽了一下。
记者捕捉到了这样的飘忽,却没有继续追问。
池小映想,记者大概以为她在有意地回避创伤,他怜悯同情她的遭遇,因此没有再逼问。
只有池小映自己心里知道,其实不是那样的。
她对飞机上的这一个生死劫的印象没有同事那样心有余悸,不止是因为没有意识到自己病情的凶险。
一路的昏昏沉沉中,除了同事的抽泣,空姐的惊慌,剧院经理的焦虑,身边一直有一个温和而平静的声音,和缓但坚定地对她说:
“你的病情来得确实有点急,但是只要得到及时的诊断与治疗,我们可以化险为夷。”
那并不是一道中气十足铿锵顿挫的声音,相反的,它很清静,很平和,却奇异地拥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使得池小映心中也生发了一种信念。
只要坚持到医院就好了,她想,医生肯定能救我的。
生发出这样的信念,年轻的舞蹈演员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歇斯底里,她闭上眼睛,一心一意地同疼痛作抗争。
而这样的抗争里,医生是她忠实的战友。池小映昏昏沉沉中,听见医生说:“来,把药吃了。”
她顺从地就着医生的手,吞下药片与胶囊,然后便感受到自己疼痛的小腿被人捧起,有清清凉凉的药物涂抹在伤口上。
后来池小映知道,那是李芳岩坚持自己的诊断,请空乘向飞机上的乘客广播,询问乘客们是否有随身携带抗生素类的药物。
医生为她服下胶囊,再外用软膏,当然这样的治疗及不上静脉注射不同组合的抗生素,但是临时的危急情况下,医生尽力地做到她所能做到的。
池小映被抬上救护车的担架时,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那一位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李医生。
逆着光,池小映瞧不清楚医生的模样神情,只看见她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与救护车上随行的海北市本地急诊医生说了些什么。
救护车门阖上的一个瞬间,池小映也重新闭上眼睛。
她在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声:
谢谢你。
13
池小映被送入救护车的时候,芳岩和随行的急诊医生简单地交接了两句。
飞机上没有正式的病历表,芳岩自己画出表格,简单地记录病人的姓名,体征,症状,既往病史。
在初步诊断的右下角,医生签下自己的名字,李芳岩。
而救护车随行的急诊医生将病历接过,匆匆浏览一遍,显然吃了一惊。
“你是怀疑,”他惊疑不定地看看芳岩,“病人感染的是噬肉菌,因此引发了急性坏死性筋膜炎,严重的话,可能需要截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