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他并没有跟我解释什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赘言,仅是很明白又很单纯地,用他的言语与行动表达出「我们应该离开了」的讯息。
我见他的神色凝重,感觉得出心事重重,也就不敢追问太多,默默起身行动,跟随他的脚步,沿着廊道而走,没有多久就离开了室内场馆,来到外头。
我与何镜彦离开场馆的路上,没有再遇上黄石建设的人,所以,我也没有再见到黄卿远老董,以及他的随扈群。
「我们边喝咖啡边谈论吧,找一家客人比较少的,我请你。。。。。。这次我有带钱。」何镜彦的神情终于不再紧绷,而是稍微透着轻松。
「这次终于有带钱了吗?不用再跟我借了?」我心里是很想这样调侃他,不过感觉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再加上何镜彦也还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我就忍下了亏他的衝动。
我们于是找了家没啥名气的咖啡店进去,并刻意选在店家二楼的角落边位置入座,刚巧当时整个二楼只有我们一桌顾客,放心说话应该也不会被听到。
我本来以为,何镜彦会先与我一起回到林乘风的家里,然后才详谈今天与黄老董会面的事,但没想到他会提议要找个咖啡厅坐一坐,可能是因为会场这里距离林乘风家不是很近、公车还要坐个八九站的关係,但也不排除何镜彦是想趁机找理由,来跟我约个小会。。。。。。
喔不不不,我在想什么?何镜彦又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怎么会这样想?我赶紧把「约个小会」的这念头,从我脑海中扫去。
何镜彦在咖啡厅二楼入座以后,始终寡言,茫茫然看着窗外,好似陷入沉思,一直到两杯咖啡送上了餐桌,而服务生也走远下楼以后,他才真正开口。
「黄卿远老董。。。。。。确实就是我的父亲,我是他当年与我母亲外遇后,意外生下的结晶。」何镜彦啜饮了一口热咖啡以后,悠悠地吐出了这句话。
我虽早有预期,却也不免震惊,瞪大眼道:「黄董事长。。。。。。真的跟自己家的佣人?」
何镜彦微微摇头道:「黄老董说,我妈妈的地位不是佣人,而是管家。。。。。。他也从来不曾把我母亲当成下人般使唤,而是当成他处理生活琐事的好帮手,所以,他觉得我母亲就像是家人一样。只是。。。。。。太过亲近的结果,就是不小心踰矩。。。。。。」
我问道:「他愿意跟你承认这件事。。。。。。外遇还发生了亲密行为的这件事,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啊?」我在想堂堂大老闆,居然会愿意对陌生人吐露这秘密,还挺不可思议的。
何镜彦回答道:「我说我是何景霜的旧识,也是何景霜儿子何镜彦的好朋友,我并且说了很多我母亲的往事,一些只有密切关係者才会知道的小细节,因而取得了黄老董的信任。。。。。。他大概也觉得,对我隐瞒也没用吧,因为我听起来就是已经知道他与何景霜的关係了。」
我又问:「那他有没有说,这些年来,为什么跟你们母子。。。。。。跟何景霜母子断了联络?」
何镜彦道:「黄老董说,当年是我母亲主动求去,说要离职,且隐瞒了自身怀孕的事。。。。。。所以我父亲当时,并不知道我母亲怀孕,如果黄老董当时知道此事,他说他绝不会让何景霜离开。」
我追问着:「所以你父亲不知道你母亲怀孕?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吗?」
何镜彦道:「父亲说他这二十多年来都不知道。。。。。。不知道何景霜替他生了一个儿子,因为我母亲似乎有意要避开他,在辞去董事长管家的职务以后,就几乎与我父亲断了联络,曾经有好几次我父亲想要找她,却反而让我母亲闪闪躲躲地急着搬家,刻意避不见面。」说到此处,何镜彦叹了一口气后,才继续道:「是一直到我母亲要过世前,主动写信给我父亲,这才让他恍然知悉,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在世上。」
我问:「既然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那么为什么不把你接去照顾?」
何镜彦苦笑道:「他已经接去照顾了。。。。。。黄卿远说,他二儿子的身体,何镜彦的身体,现在已经被他接去照顾,安排在一家设备精良的神经科私人病房,接受最先进的治疗。。。。。。只是何镜彦始终没醒过来。」说这一段话时,何镜彦彷彿是在讲着别人的事情。
但随即何镜彦变了表情,好似切换了视角般,又以第一人称的立场发言道:「这是当然的,我的灵魂都还没回去,何镜彦怎么会醒过来?哪怕是再先进的医术,也无法创造一个人的灵魂吧?」说到此处,他耸了耸肩,无奈续道:「不过我没跟我父亲说明这些,没有说到灵魂出窍,也没有说我其实就是何镜彦本人。。。。。。我由头至尾都是以何镜彦挚友的身份,在跟黄老董说话。」
我很好奇,何镜彦在讲述这一些句子的时候,有没有身分混淆或错乱掉?因为黄卿远在他的言语中,有时候像是陌生人,有时候又是他的父亲;而「何镜彦」这名字有时候是他本人,有时候又像是故事中的一个角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