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孟昭答应她会帮她找来江寒，总算替她省了一些麻烦。
黄沙漫漫，她这几天都在一处洞穴栖身，身上的衣服是浅紫色的——这是孟昭给她的，大抵是知道姑娘家爱美，她还给她准备了一块面纱。
在逃往南荒的路上，林殇经常做梦，梦到自己死去的家人，也梦到江寒。
一天夜里她从梦中惊醒，终于受不了那种折磨，用匕首割了脸上的皮肉——那是被江寒亲吻过的地方。
当年哥哥带着她逃走，也往她脸上划了一刀，那时她不觉得疼，这次虽然疼得钻心，却觉得心里畅快，心中对家人的愧疚也少了一些。
她隔着薄薄的面纱抚上那处伤口，闭上眼睛，没让眼泪掉下来。
“师妹。”
有人唤她，是江寒的声音。
她从腰间拿出一颗夜明珠，果然就看到江寒正走进山洞。
“师兄，你来了。”
如今的林殇早不复当初的风华绝代，尽管她换上了新衣裳，但头发凌乱，只是松松挽了个髻，连件像样的饰品也没有。
看着江寒缓缓行到自己面前，她道：“想不到你真的愿意来见我。”
“你是我的妻，我自然愿意。”江寒到她身前站定，从衣襟里取出作为聘礼的金钗，帮她把青丝重新挽过，“你以前是最爱美的。”
他只知林殇总爱揽镜自照，便当她是爱美。
却不知道，林殇只是对着镜子，在找自己当初的样子。
可她找不到。
她恨极了江寒，却没有阻止江寒的动作，而是任由江寒为她挽好了发。
她一双眼睛微微弯起，那双曾经璨若星河的眸子现在却空有其型，黯淡无光。
“师兄，你以前问我家里的事，我总是回避，你知道我不想提，便没有再问过，今天我全都告诉你吧。”
江寒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目光甚至想要穿透薄纱，再去看看她脸上那处伤疤。
相识七载，他以为她温柔恬静，却不知她也有这样狠绝的时候，连自己的脸都能下得去手。
“几百年前，莫家先祖迫于生计和魔君池冥定了契，从池冥那里拿了好处，后来又反悔，带着全家逃走，池冥死后，先祖就在闵城定居。闵城与南荒相隔甚远，而人死之后，魂魄失去依托，会变得孱弱，不能远行，否则极易灰飞烟灭，所以只要我们不靠近南荒，就不会沦为池冥魂魄的容器。”
“对于当初的毁诺之举，祖先心中有愧，所以我们莫家世代行善。对了，师兄，”说到这儿，林殇突然转过头，看着江寒，“你知道莫家先祖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江寒不答。
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林殇明白，便答了自己的话：“是因为毁诺，心中有愧。”
她嘲讽地笑着，“受了池冥的恩，却又违背了和池冥的诺言，祖先心中过意不去，积郁成疾，不到天命之年就病逝了。”
为了生存，明知要用自己和后代作为交换，当年莫家先祖也答应了。
可答应之后，又以不能助纣为虐为由携全家远走。
说到底，不过是贪和惧。
可后代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无法选择。
选不了出身，选不了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