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刀,刀背擦过守卫的左耳耳廓,留下一丝寒凉。守卫惊恐不已,来不及闪,第二把刀便飞过他的右臂,将他的袖子裁成上下两截。他正要俯身去捞断掉的袖子时,第三把刀飞过他的发髻,将他的一绺头发凌空斩断,那绺头发飘落而下。
此后,三把刀钉在守卫身后的墙上,寒芒逼人。白濯羽手腕微动,三把乱雪刀顺着红绸被收回她手心中。
守卫惊魂未定,颤抖着手将地上的头发捡起,惊恐地抬头看向白濯羽。
白濯羽这才转回身来,把玩着手中飞刃,悠悠然道:“我若是不故意打偏,你这会儿已经死了三次了。你看,是不是我救了你的命?”
她想不打偏也不行。不打偏的话,倒地上的就是她了。
那守卫不敢说话,双腿颤抖,满眼震惊。
白濯羽露出一个属于少女的单纯无害的微笑,走上前笑问道:“守卫大哥,你猜猜我一会儿——还会不会救你呢?为了个公家的差事,犯不上把自己搭进去吧。”
她一边松弛地懒洋洋地倚着墙,一边漫不经心地用袖子擦拭手中的刀,从晃眼的刀缝间瞥过一眼。
那守卫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去。他取了钥匙将门上锁链解开,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道:“下手轻点。”
白濯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个手刀将他打昏。守卫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她见四处无人,将守卫的外衣脱下,自己穿上,伪装一番。她见四处无人把守,便逃出了地牢,飞身登上屋顶。
天刚泛白,四野一片暗沉的青色,照得楼宇间的墨绿瓦片寒冷如冰。晨露的溟濛还没有散去,白濯羽站在楼顶之上飞奔,脚底寒冷湿滑。她回头望向遥远的朝阳,看着曙光渐渐漫过山野与城镇。
她一路向城南的方向走去,远远向下眺望,发现城门已经被重兵封锁。她想到这应该是为了抓捕庄静融,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硬闯的话占不到什么便宜。
与此同时,她又远眺到,在城南方向,太守的灵柩即将启行,数千名兵士把守其间。兵士皆披麻戴孝,一身缟素。
她瞥见了刚刚被收殓的太守尸体。颜太守死时明明身首异处,死相极惨,但此时却被修复得非常完好。他躺在棺中只如睡着了一般,身上看不见半点伤痕,面色红润,与活人毫无两样。
她想着,这应该是云容章的手笔。收殓尸骨,主持丧仪,这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吃饭的活计。
在最前方手捧灵位的男子是颜繁熙。颜繁熙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年纪尚轻,一夜之间丧父,受了很大打击。他此时双眼红肿,哀毁骨立,面容憔悴。他身上扛着灵幡,一步步前行,如行尸走肉。
站在颜繁熙身边主持丧仪的正是云容章。他身着一袭黑红色直裾,端庄肃穆。他面朝灵柩,手捧装着上服的竹笼,和着沉痛的哀乐高唱礼魂之曲。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托些——”
这显然是丧仪中的招魂仪式。
站在他们身后的兵士们拉着陪葬祭品,白濯羽伏在屋顶浅浅扫了一眼,满满几车的金车、银仆人、铜钱、丝绢杂物。虽然她对鉴宝并不了解,但大概能推测出来,这些物件价值不菲,不是一个寻常太守的下葬规格。
看来那颜太守也不是什么清官。
白濯羽见人多,自知在房顶行走过于惹眼。于是她翻身下来,混在人群当中。
归露门相信,人死后,魂升天,魄入地。他们要将灵柩送到城北珑水河旁,送魂升天,而后埋葬于墓穴之中。
珑水河在城外,她只要混在丧仪众人当中,便能跟随这些人出城门。在入葬的人多眼杂之时偷偷逃出,也无人能看见。此后,她便可以获得自由,向南奔赴遗珠城了。
送葬的人群浩浩汤汤地出了北门,来到珑水河前,准备安葬。
颜繁熙哭得颤抖,问云容章道:“云公子,天上如何?我父亲会过得好么?”
云容章满眼神性的庄重:“神嘉虞,申贰觞,福滂洋,迈延长。”
颜繁熙哽咽,声音沙哑道:“但愿如此。”
他将铭旌从云容章手中接过,覆盖在神龛之上,代表死者的魂魄被招到墓穴之中。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丧仪之上,白濯羽警惕地张望四周,准备溜走。可她刚走出两步,甚至还没撒腿开始跑,便感觉到身后有人拉扯她的袖子。
她一抬头,竟是云容章。云容章垂眼,也不怒,柔和地注视着她。
白濯羽逃跑被逮了个正着,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
“云师兄,你怎么给人送葬的时候还盯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