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何秋月只觉气血上涌,眼前情景都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嗡嗡作响,只见那衙役的双唇一开一合,却连声音也听不真切。
她阿兄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平日里虽心直口快但也有分寸,说他率暴徒拦路袭击朝廷命官,换平日何秋月是绝不相信的。
但被袭击的宋县令向来与何家不太对付,暗地里和米家沆瀣一气,称病告假那段时日也没少对手下衙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到何家父兄那里去寻衅滋事。
莫非是阿兄实在气不过,逞一时意气才组织了这次袭击?
可说句不好听的,凭她阿兄那点智商,就连当场暴击宋县令一顿的可信度,都比短时间内组织一伙人进行突袭要高得多。
“何老板?”
见何秋月一言不发,薛清安下意识朝她望去,倏地被那张全无半点血色的面容吓了一跳,再开口时声音已是难掩担忧。
“一面之词不可尽信,宋县令醒来前,薛某也会彻力调查此事,绝不会使无辜之人含冤,也不会令有罪者遁形。”
言罢,他定定望向何秋月有些迷离的杏目,眼神中含着几分真挚的安慰。
“还请何老板相信薛某,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昏昏沉沉中,何秋月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等稍微回过点神的时候,屋内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姚秀楠和秦挚。
见她望过来,两人均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但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神情皆满是担忧。
“……世间相似者何其多,许是那捕快一时眼花,错看了呢!”
最后还是姚秀楠犹豫半晌,吞吞吐吐地出言安慰,但显然连自己都底气不足,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不论如何,薛大人既然承诺会彻查此事,那我们就该相信官府。清者自清,我们只需静待便是。”
何秋月也点了点头,尽量露出了个轻松的笑,来安慰二人不必对自己太担忧。
“老板饿了吧,我……我去后厨看看晚饭好了没!”
秦挚惯不太会安慰人,见自己杵在这也帮不上忙,便准备去帮卢大伯打打下手。
眼下老板遇到难事,急又急不得,能吃上顿热乎饭也是好的。
于是空荡荡的前厅便只剩下姚何二人,静默了片刻,何秋月从衣架上取下兜帽,低头熟捻地穿戴整齐。
“我想了想还是得去阿爹那一趟,你们先用晚膳,早些休息,不必等我了。”
说完便向门口走去,刚走了一步,却猛地被身后之人用力扯住衣袖,少女神情关切,声音竟隐隐带了哭腔。
“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真遇到难处,可不能拿我们当外人!”
见何秋月无奈地笑了笑,又极认真地点头称好,姚秀楠才勉强松开了手,末了,还不忘柔声叮嘱。
“那你注意安全,店自有我们守着,累的话就多休息几天。”
心中没来由涌起一股暖流,连眼眶都发起热来,何秋月转身紧紧抱了对方。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在耳侧,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仅这一个短暂的拥抱,便在刹那间让何秋月感到格外安心。
至少,她还有一群并肩作战、能够依靠的同伴知己,已经是足够幸运了。
纵然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她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深秋的傍晚,寒风刺骨,但何秋月却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帮她驱散凛冽的凉意,支撑着她逆流而上、迎风而行。
路过长青巷时,正赶上晚集,不少人拖家带口来采卖东西,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何秋月加快脚步目不斜视地穿行而过,为的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被勾连而起的温馨回忆扰了思绪。
阿兄还被关入狱,父亲也不知境况如何,她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原本她只想好好地开个店,跟父兄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却没成想几次三番遭人针对,风波不断。
这次若是阿兄确实犯了糊涂,她便和父亲等他改好;若是被人设计陷害,那她一定追踪到底,势必恢复阿兄清白,让歹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又转过一个拐角,却撞见不远处的榕树下,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往马车上费力地抬着什么,好像是一个圆鼓鼓的黑布袋子。
鬼使神差的,何秋月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正巧其中一人手抖了下,一枚白玉海棠环扣从敞开的缝隙掉了出来,只一眼,她便认出那是父亲贴身之物。
这两名衙役本就手忙脚乱,现下又被这“啪嗒”一声吓了一跳,忙四下张望。
手抖那个冷不防看见不远处的何秋月,更是一个激灵,发出“哎呦”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