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准备就绪,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了不到二十个人。
刚才因着人多没有注意,如今人一散开,何秋月才看见一张桌前立着张熟悉的面孔,略一思索才记起,原来是米家去年刚收的学徒,好像叫秦挚。
之前米家几次三番找茬时,这单薄寡言的少年曾偷偷帮她摆好被踢倒的货架,所以对他印象比较深刻。
显然不止何秋月发现了这件事,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有人早已大声嚷嚷起来,声音还颇为阴阳怪气。
“妈呀!这不是米家那个谁来着,怎么着,在米家混不下去来这要饭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从前跟着米家仗势欺人,今天见势头不对就到这来求收留,真是不要脸!”
“来了也是白来,何老板要是能要他,我这王字倒着写!”
“得了吧,王倒着写也是王,你还不如说横着写。”
秦挚本就低着头,闻言更是又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埋在一身打着补丁的棉衣里,飞扬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到表情。
还没等何秋月出言制止,姚秀楠也早听不下去,被这些难听的话气得两颊鼓鼓,两个箭步走到出言不逊的几人面前,情绪激动地反击。
“那也比你们几个强,做艺先做人不知道啊!圣人说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也就你们这些粗鄙之人才会嚼舌根子!”
那几个汉子被说得一愣,奈何肚子里没二两墨水,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姚秀楠见对方灭了火,大笑了两声,随后向那个被嘲讽的灰衣少年望去,却见对方似乎对自己为他出气也毫不在意,只是低着头,连句道谢都没有。
虽然有那么一点失望,但因着自小被父亲教导但行善举,莫问前程,她也并未过多在意,自我鼓励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便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
也就没有看到不远处的少年在她微笑的瞬间,微不可察地抬了下头,恰好望见那抹明媚夺目的红影,双瞳猛地一震,随即又默默垂下了头。
随着何秋月的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泥料上,埋头只顾做好自己的活计。
揉泥、做胚、印胚,因着众人都是一样的模具,故而更能在定型后看出水平的高低。
约莫快三个时辰,周围一些街坊都回去吃了趟午饭,才慢悠悠地走过来看热闹。
比赛的二十余人心思全在瓷胚上,也习惯了在瓷窑一呆一天的日子,并不觉得饿,都聚精会神地想把瓷胚做好。
何秋月就这样在一张张桌案前穿梭,看着基本定型的瓷胚,心中基本有了考量。
比赛的最后一步是画胚,顾名思义就是用画笔蘸着颜料,在基本定型的瓷胚描绘出各种山水、花卉、人物等纹饰,也是比较考验工匠技艺的一步。
当其余人还忙活着上里釉的功夫,姚秀楠就已经着手给瓷胚上色了,眼下旁人刚开始上色,她已经基本完了工,静静等着颜料风干。
果然,真正的高手不论是比什么都是高手,所谓天时地利只能给人和锦上添花,并不能雪中送炭。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等最后一点散沙完全漏尽,何秋月才敲响了锣,示意比赛停止。
午后的阳光暖黄又不刺眼,倒衬得瓷胚多了几分别致的美感。
何秋月将案上打乱的瓷胚一个个地仔细看了,按照心中的评分排了个顺序,才挨个看向胚体底部,工匠们一般都会在此处刻下姓名。
果不其然,第一自然非姚秀楠莫属,若说比试之前这些人大多还不服气,经过这一遭也都心服口服。
很快,前九名便被当场公布了名字,刚在雇佣文书上签完字,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语气也极为阴阳怪气,只能是老对头米老板。
“何老板,我来要回我的人,不算打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