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翎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来了句:“但我有些后悔了。”
木清辞收敛了些冷意,浅笑道:“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何出此言?”
木清辞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才缓缓开口:“殿下当初救我之时,不就是因为想到会有这一天吗,我回黎安,南靖朝局必乱,你夺权之后,就可徐徐图之,吞并南靖。”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存了相互利用的心思,都到了这一步,谈何后悔?
木翎泽并未否认,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那你呢?明知我的目的,却还是入局,是当真不在乎南靖的存亡,还是早已想好了对策?”
“真到那时,不就能知分晓了吗?”
木翎泽盯着她的眼睛,又问:“若你我有一日真的兵戎相见,你会手下留情吗?”
木清辞回看他,“这话我也想问殿下。”
“……”
两人的言语中针锋相对,互相试探,毫不退让。
但这话木翎泽答不上来。
因为当初布局之时他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棋子牵绕心弦。
他也不清楚,若真到了那一日,自己究竟会作何选择。
眼看着距离黎安越来越近,木翎泽心里也越发的乱,玩弄权术那么些年,纵有失误,可却不曾如此不安,仿佛只要进了这黎安城,他们之间,就会隔着一道鸿沟,永远无法跨越。
这三年来,虽然彼此之间总是充斥着防备和试探,但待在一处时,却也是难得的放松,不用刻意伪装。
早在不知不觉中,有些感情已悄然变质,反噬人心。
木翎泽深吸一口气,做了他这十多年来最冲动的一件事,他想留住眼前的人,纵使会让多年的谋局落得一场空,但他也想随心而活一次。
“阿陵。”
木清辞没有想到他此时会这般唤她,抬眸不解的望向他,“怎么了?”
“跟我走吧,和亲一事,我找人易容成你的模样来替你,你的仇怨,他日北离铁骑兵临南靖之时,我会为你一一讨回。”
木清辞愣了一会儿,随即低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快速的眨了眨,再次看向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平常的从容淡漠,“殿下让我跟你去哪?做你身边的谋士,为你谋取皇位?”
“我娶你,做我的妻。”
木清辞瞧着他认真的模样,也几乎确认了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看着眼前之人,脑海中想到的却是另一张脸,他在送她离开黎安之时抱住她,在她耳畔轻声道:“君谣,等此次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木清辞回过神来,平静道:“殿下已有王妃了。”
“那是在认识你之前娶的,这些事我都可以解决,”木翎泽言语诚恳真挚,“只要你愿意,往后,我的身边只你一人。”
“我不愿意,且也不能。”
木清辞拒绝的很干脆,这一句话让马车里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为冤死的忠良复仇,更是想要洗刷他们身上的冤屈,还当年之事一个真相大白,让活着的人能够受到世人公平的对待。”木清辞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很感激殿下当年搭救之恩,以及这些年不遗余力的帮我,但我对殿下,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
木翎泽心中泛起阵阵酸楚,他早该知道的确,她看向他眼神从始至终都是平静而又淡漠的,从来没有一丝女子看向心上人的羞怯和娇嗔。
木翎泽将眼中的失落掩去,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有些哑涩,“从你决定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回来时,便已算到了你的夫婿只能从公爵中选,而他沈榭,从一开始就是你的选择,所以你才会刻意泄露防御,在黎安城外耽搁时间,只是为了同他见上一面,让宣宁帝知晓你对沈榭有意。”
“是。”
“那件案子是他主审,他交上去的密函你明知是假的,当初那件事他能脱得了干系吗?你当真就如此信任他?”
木清辞笑道:“你知道的,我这人睚眦必报,对背叛之人从不手软,所以我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找麻烦啊,我闹这一出,以宣宁帝的疑心,他这个天子近臣,往后还能当得那么舒坦吗?”
“就只是如此?”
“那殿下觉得还能是因为什么?”
木翎泽审视了她好一会,想要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良久,才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方才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