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南风,大木船在氤氲广阔的明湖上航行。
明湖生机盎然,湖面上漂浮着一片又一片的芡实、荇菜。不只如此,船行过每一丛苍绿芦苇,还总惊飞为数不少的鸳鸯水鸟。
天色还暗着,云雾缥缈之间,一座背椅青山,前临港口的村庄进了青杭等人的眼底。
远远望过去,约莫有数百幢屋舍错落交织在离岸边一里的的平原上。村中有一条南北向大街直通到港口,其余则是照井字型分布的小巷弄。
小村子极为安静,偶尔传来的狗吠声与鸡鸣声,瞬间就能响彻整个平原。
几个中年人默契十足,你看我,我瞧你,没有异议。
不用想太多,也不必众里寻他千百度,灯下的,就是最好的。
落脚处就是这里,就这么办。
众人撸起袖子,把一整船的厢笼一一搬下岸。
青杭则四处张望,想再次确保此处地势足够险峻得以屏障贼匪,离港口够近方便逃难。
她可是在外头生活过的人哪,她最清楚危机在哪里。
在众人高高兴兴地忙里忙外之时,浑然不知,不远处有一大群人正在黑暗之中凛凛注视著。
黑丧丧的密林之中,一队约莫百人,身着黑盔黑甲,手持利剑坚刀的将士,不动声色,矗立在布满溼泞草叶的泥土地上。
他们隶属皇城军无难营,乃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屏气凝神,任由南风在耳边呼啸,动也不动,犹如大片黑雪眇无声息地铺盖在大地。
但,只要一有敌人不经意踏过,黑雪立时化成黑狼,跃起厮杀,发狂似的攀上去撕咬,宛如恶狼般席卷猎物,震动整片山林,血溅明湖。
骁勇军队簇拥为首的将军,是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的俊美将军。
皎皎新月下,高立在马背上的男子,身形雄峻挺拔,筋骨坚硬修韧。他的面庞白净清绝,鼻梁顶拔,双目炯艳锐利,犹如雄鹰般睥视四方。
为了在暗夜之中执行隐秘搜敌的任务,他一袭靛黑长锦袍,黑长靴,外披乌墨色的雪绒披风,用以掩饰行踪。
这样无趣的黑,无论是穿在谁身上都会显得黯淡无光。
可此刻垄罩在他壮实颀长身躯上的浓黑,却比任何颜色都夺目耀眼。
犹如黑色火光,隐于黑,又于黑中流幻明灭,深不可测。
十几日前,青年将军在遥远的北方,与燕浑国死士厮杀交战。北境正值雨季,鲜血,泥泞和尸身浓浓稠稠黏在盔甲上的可恨感觉,记忆犹新。
甫结束,不怎么体恤将士的皇令又到。皇帝命他至南边的一方小县城查探逆贼王赫的行踪。
日夜匪夙的下场是,如今,整队人马疲备至极。
是以,他想赶紧确认港口边这群人是否为逆贼。
若不是,早些放弟兄们回去休息。
若是,那便,杀了。
"将军,要把他们拦下来盘查么?"一名精明干练的属下问道。
"不必。他们不是王赫的人马。"男子纹丝不动,简单道。
这么个一问之间,他忽然就想通了,心下一松。
王赫是个跋扈张扬的,这种摸黑偷来的勾当他还不屑干。要来,他会明著来。
所以这群半夜行动的人,不会是王赫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