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旁旁观了一会,决定要效仿青杭仗义来帮他一把。
谁知正要开口时,稽奚竟然果断放弃纠缠,只叹了一口气道"儿子长大了有主见了,为父的就暂不勉强,稽家的门永远为你打开,想回来时一定要回来"云云,便和扶应文郑重告辞。
待相国前脚一走,稽广也气的欲离开县侯府。
扶应文诡异的看了一眼已年过十七,却从未对任何女子表达过情意的长子,语重心长道:"子秀吾儿,如若你以后有龙阳之癖,别隐瞒,别害怕,阿父能接受的,你就…。。就放心去吧。"
扶子秀顿时脸歪嘴斜,傻笑两声表示我知道了。
周络陵看着稽子隐的背影,喃喃道:"相国大人果真是相国大人,见情势不对便果决离去,和我那胡搅蛮缠的阿母完全不同。"
不过,青杭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相国大人好不容易找到五年未见的儿子,怎么可能几句话就被打发走了?
于是,便想追上稽子隐再问个明白一点,却不意在宅门前碰上小虎,惊奇问道:"小虎大人今日怎么来此?我和子季的三日之约尚未到呢。"
小虎拎着两大瓮不知装了什么的巨大陶罐,咧开嘴笑道:"是这样的,我不是来接宁娘子入宫,是将军说酿酒得用鸡笼山上的泉水才好喝呢,若是用府里井中的水酿,酒味会略显苦涩,于是便特命我等去取山泉水来给宁娘子酿酒用。"
稽广本就心情败坏,此时听了小虎的话后口气更差,仿佛那两大瓮是酸溜溜的醋,而不是什么甘甜泉水。
讥讽道:"哼,殷叔夜真是个闲人,正事不干,一天到晚拯救小娘子也就罢了,还三不五时送这个送那个,真是有闲情逸致哪。"
青杭整个人僵住:"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谁说殷叔夜没在干正事?"
"那你倒是说说,他都干什么去了?"
"他…他…他是无难营右督统,自然是要忙着京城的守备不是吗…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要不你自己来干干?"
她着急想为殷叔夜辩解些什么,可竟说不出具体事由,只能胡诌一通。其实她从来就不知道殷叔夜在忙什么,倒是他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可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稽广冷冷道:"无难营还有个左督统,平时若无敌来犯,一个左督统守城便绰绰有余!殷叔夜平日甚少在京中,莫不是他这个右督统也是个挂名好听的清官?"
稽广这话说的小虎跳脚。
平日忠厚不爱与人抬杠的他,此时抬起下巴相当不服气道:"稽公子有所不知,咱将军经常不在京中,是因为陛下时常派他到各处。甭说前几年,光是今年就不知打了几场仗。年初燕人来犯,咱将军先是到北边的江淮平原阻击燕人,那时冬雨下个不停,两边的人马陷在湿烂泥沼之中,动都动不了,贴身肉搏苦战四十日,才总算杀光上万贼人。回京之后,又收到陛下的命令,去乌城县察看当地情势,因此在那时才正好救了宁娘子。在离开乌城县之后,咱将军又拐到隔壁豫州助郗一剑平了州内的叛乱,再马不停蹄的回到京口练兵。然后二十几日前,他去扬州和交州边境,击退差点上岸的天钧道海师,贼人在海上的海船开的飞快,将军在陆地上行马那得多快速度才追的上?回来不久后的这几天,又片刻没有休息就去京口练兵。将军为国为民赴汤蹈火,为了战事南来北往日夜兼程不辞辛劳,整个上阳国有哪个世家青年子弟像我们将军这样兢兢业业,夙夜匪懈的?若您说得出任何一个名号,我小虎的头愿砍下来给稽公子做凳子使!!"
青杭惊叹:小虎简直就是将殷叔夜的事蹟背成一张表。
稽广听完沉默了一会,才恭敬道:"小虎大人,适才是我一时冲动出言不逊,还请原谅我的失言。我虽不愿做官,痛恨伪君子,却不会看不起把官做的正直亮堂的人,相反的,我相当敬服愿入庙堂真心为百姓谋福之士。世家子弟并非没有其他像殷将军如此有抱负的人,而是既有军事才能又有抱负的人少之又少。征西将军苟冰和征北将军褚尉都曾经浩浩荡荡率军北伐,可奈何能力有限都铩羽而归,像殷将军这样战绩丰盛者,确实是少之又少,令稽某相当佩服。"
小虎勉强接受稽广的道歉:"哼!稽公子真性情,敢于当面质疑,总算还是好过那些在背后说三道四的读书人!"
青杭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子季如此卖命,居然还有人不相信他?"
小虎的铜铃大眼都快泛泪了:"那些人在京中喝酒玩乐,过著太平日子,哪里知道战场是什么呢?还以为战场是拿给将军升官用的,说他是想凭借军功把持朝政,壮大自身家族。如果没有将军领着我等拼杀,出生入死,他们如何好端端的坐在都城之中对将军指指点点?"
他难得发这么多牢骚,想起自家将军曾告诫不可对外说这些话,但实在是气不过,抒发了一阵便住口不敢再说,免得将军知道了要狠狠罚他三十仗!
稽广不再说什么。
自古功高便会震主,就算没震了主,也会震了一旁的小人。
这是殷叔夜的宿命,他这么绝顶聪明,自己知道怎么去面对和选择,没他这个自我放逐之人什么事。于是再说了几句"望将军保重自身上阳国百姓还需要他守护"云云祝愿之语,便告辞了。
青杭有些失魂落魄的领着小虎把几瓮泉水放到仓库之中,待小虎离开之后细算时间和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