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多谢殿下了。”裴钦落后李知节半步,在出宫的路上这样开口说道。
“无妨。”她没什么语气地说道。
“……抱歉。”他突然说。
李知节轻轻点了点头,也算是接受他这句道歉了。
还算聪明。
她冷静下来一想,就猜到了其中关窍。
魏王必然不是冲着她来的,她和他没有利益冲突,更重要的是,除去她之后他得不到任何好处,还会有些麻烦。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原因,魏王的目标自然是裴钦——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郑炎,而全长安都知道,裴钦和荥阳郑氏不对付,跟郑炎对着干,就是跟李景益对着干,除去裴钦,的确是一个一劳永逸、杀鸡儆猴的好方法。
而她,却遭了无妄之灾,成为了这个阴谋中无关紧要的一环。
继被秦子敬算计与裴钦成亲之后,她再一次成为了权力的牺牲品。
也许她的死活在这群追逐名利的人的心中,自始至终就是不重要的,也许在她死后,那些功成名就的人会在某一日想起她,然后轻叹一声,道一句“可惜了”,从此就此揭过。
她不会在这个世上留下任何东西,就连名字都不能留下,那惜墨如金的史书上宁愿花半篇的字幅去赞扬这些人的功绩,也不愿花三个字书写下她的名字——李知节。
她会是灵真公主,会是皇帝第五个女儿,会是下一位皇帝的姊妹,甚至会是裴钦的妻子,但她都不会是李知节。
长袖掩住了李知节紧握的双拳,呼啸的寒风盖住了她紊乱的呼吸声。
再一再二不再三,她有些忍无可忍了。
裴钦在悄悄用余光观察她。
被兄长算计的确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尽管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但血缘之间的联系岂是那么容易斩断的?
她的神情的确没有她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平静。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很清晰地知道,李知节是一个很爱笑的人。
不管任何时候,她的脸上都总是挂着笑,跟旁人聊天时,她总是露出友善又恰到好处的笑,思考时,也会露出淡淡的微笑,就连算计别人的时候,也会笑眯眯的。
但此刻,她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然而,也没有怒意,就是很平静的神情。
但他知道,平静的表面之下必然孕育着猛烈的风暴。
他觉着也许她需要一些安慰,于是试着开口说道:“灵真殿下……”
但他尚未说完,便被李知节打断了。
“李知节。”
“什么?”他愣愣地问。
“我有名字,”她再次重复了一遍,“李知节。”
裴钦点点头,他笑了笑,似乎想要将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去引:“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不是,”她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物格而后至‘知’,好廉自克为‘节’。”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可她从来不是谁的“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