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尔夫就这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写写画画的领主小姐,她皱着眉毛和小巧的鼻子,思考时手指下意识地玩弄着毛毯的流苏,像只不安分的、睡觉时也会抖动尾巴的小猫。
是香喷喷的漂亮小猫。
变成狼人之后,雷尔夫开始对所有的气味都开始敏感。
大多数情况下,这都是让他难受和烦躁的缘由。
酸臭的汗液、令人作呕的污水、黏腻的香水混杂着闷热的贵族舞会,以及他闻过许多次的,尸体的腐臭。
最开始,他甚至无法在旅馆入住,只能在野外留宿,因为在密闭的环境里,嗅到尿液、汗液的混杂气味,实在是一种莫大的酷刑。
可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有这样一只敏感灵巧的鼻子,能闻到和五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的淡淡清香。
不同于大部分贵族小姐身上的脂粉味,这味道更像是凛冽寒风带来的霜木气息。
离开北境的这几年,他都会时常想起那个味道,尤其是在南境潮湿闷热的环境里,在那个香气浓郁得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地方,他全靠那个夜晚的回忆才能入睡。
木柴在燃烧中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响,雷尔夫感觉熟悉的焦躁不安像潮水一波波朝着自己的理智拍打。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飘荡在这间温暖的房间上空,端详着所有一切令他觉得安心的事物。
他从来没觉得月圆之夜这么美好过。
哪怕在药效之下,大脑仍然传来钝钝的疼痛。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安静,我甚至开始无聊了。”艾米打了个哈欠,她本以为会紧张地度过今晚,却没想到是困意先找了上门。
“再聊点什么吧,雷尔夫。讲点有意思的,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是哪里人?”
“我在永夜城出生,在北境长大。”
艾米倚靠在扶手上,放松地支着上半身:“永夜城,那里是纳维公爵的领地。”
永夜城并不是因为漫长的冬季而命名,而是因为那里临近永夜之海,有着北境最大的港口,艾米去过几次,作为纳维公爵的附庸,她需要向他缴纳税金。
“那你是什么时候——”艾米顿了顿,想尽量换个说法来表达:“你的诅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十二岁,在一次打猎时出现了意外。”
雷尔夫平静地说。
十二岁。
艾米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一只满是血污脏兮兮的半狼人,毛发打结,呼吸微弱,意识不清,却在醒来后龇起牙试图恐吓所有接近他的人。
“那应该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
她忍不住感慨。
青年的双臂自然地搭在扶手上,拇指摩挲着柔软的绒面,眸光沉静:“这场意外让我有机会遇见您。”
艾米抬眼微微发怔,好像在为此感到惊讶。
“抱歉,我以为您会喜欢这种乐观。”雷尔夫轻笑,声音流露出与平常不同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