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如何回应的样子逗乐了她?。
“奥西尼和奥西尼在城外打?起来真的算不上什么,隔个几十年都会有,我们都习惯了,”她?好像从?异乡人的惊异中收获了小小的自得?,顿了顿,她?又强调,“但不管怎么斗,他?们从?来不会波及到城区,所?以我们都尊敬爱戴奥西尼家的主?人。”
阿洛含糊地应了一声?,唐突地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
指尖在几不可察地发抖。灼烧他?灵肉的疼痛好像突然加剧了,再也无法忽视。
他?吸了口气,压抑住颤抖,平静地轻声?追问:“还有那种事??新家主?没受伤吧?”
“葬礼如期举行,就说明迦涅大人没事?。就算受伤也是小伤。”前排的一个中年人这时?候突然回头,加入了对?话。
老太太和这位精铁商人很快聊起今年的矿物挖掘情况,家主?人选更迭很平稳,这是好事?,代?表着龙脊山脉的矿产今年也能带来稳定的收入;山下平原上的作物收成勉强和去年持平,今年冬天大概能放心?过了云云……
阿洛安静地听着,就像一个异乡人在这种场合下应做的那样。
他?低着头,仿佛因为旅途疲惫有些打?瞌睡,实则是为了掩饰自己?因为烙印惩罚而病态苍白的脸色,以及无法抑制的冷汗。
身边的话题很快从?葬礼的主?角、奥西尼一家身上滑了过去。哪怕是流岩城的居民,也会厌倦谈论争斗和死亡。即便是琐屑的闲聊,阿洛也听得?很认真。
离开千塔城后,他?没有关注迦涅的动向,但也没有刻意回避。但不知怎么,他?连迦涅·奥西尼这个名字都很少听到。
她?依然是十三塔卫队的头领,但事?务几乎都交给副队长艾尔玛·索博尔处理?,据说艾尔玛都鲜少见?到奥西尼队长。
迦涅有别的事?要忙。半年前她?获得?了议事?会书记员的头衔——一个听上去平凡、但实则相当重要的差事?,大多数有志于参加千塔城政治游戏的法师都从?那个位置做起。
这两条进展之后,阿洛再次得?到与迦涅有关的消息,就是伊利斯的死讯,以及迦涅正式继任家主?的消息。
至于这九个多月拆分出来的每个日夜她?过得?如何,阿洛完全?不知道。正如他?确信她?也完全?不清楚他?的行踪。而流岩城人的闲聊似乎让他?离那些未知的谜底近了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开始凝神倾听与他?无关的废话,阿洛紧紧抿住了嘴唇。恼怒的情绪才涌上来,就因为骚动的空气乱了节奏。
“啊,要开始了。”身侧的老太太整理?好了衣裙,努力将微微佝偻的脊背挺起来。
一群穿着黑色丧服的人从?祭台旁侧的小拱门鱼贯而入,到大殿最前方的石质长椅上落座。庄严肃穆的空气跟随着他?们涌进来,挤满人的教堂忽然安静得?诡异。
阿洛用手?帕按掉疼出来的冷汗,缓慢地直起上半身。
他?并没有特意去寻找什么,但一眼就在乌压压的黑衣人里看到了迦涅。
是个略侧过来的背影,看得?到一丝不苟盘起来的银白头发。面生的、眼熟的人环绕着她?站着,等待她?率先坐下,于是她?的表情反而被遮得?严严实实。至少从?他?这里看不到。
主?宾落座,纱幕后的唱诗班开始齐声?歌唱。无需伴奏,他?们以悦耳的歌喉赞美永恒的静谧,祈求帷幕女士赐予亡者死后的安宁。
棺材在纱幕后的又一重屏风后,神官的高帽探出屏风一截,时?隐时?现的,只能判断出来他?们在绕着棺材挪动。没人知晓屏风后的具体仪式内容。
除了侍奉帷幕女士的神官,生者无缘、也无权探究死的神秘。
回环往复的赞歌让阿洛晕眩。周围人都站起来了,他?才慢半拍反应过来,扶着膝盖撑起从?内灼烧的身体。
以白绸布包裹的棺木出现了,两侧各五名神官用浮空术控制着,让狭长的匣子庄严地飘过走道,在纱幕与天顶星空的寂静注视下离开教堂。
送葬的队伍跟在神官们身后。奥西尼兄妹走在最前面。
黑衣让迦涅显得?消瘦。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并不怎么苍白,没有受伤的迹象,反倒是末梢略微上挑的眼睛看上去大得?惊人。
她?与棺木还有神官们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一步步走着,目不斜视地盯着棺木尾部垂落的丝绸,好像被失去至亲的哀恸压得?丧失了表情。
但阿洛很熟悉这个表情。
她?正在全?神戒备,已经?彻底沉浸在了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感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