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自尊心是有多廉价,才会允许他陷入单相思的泥沼?
可阿洛又知道他确实会。
十七八岁时,隐秘又苦涩的旖念一度存在过,然后迎来了异常惨烈的结局。
被驱逐之?后他写给迦涅第一封信。
在那之?前?、在那之?后他都没有对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那样坦诚又卑微地解释过自己、还有对她的感情。他在信末恳求她回信,希望她明?确告诉他告密的人是谁。如果真的是她,他也会接受——如此卑微,卑微到可笑的地步。
但没有回音。
这比迦涅坦然承认是她告密更?让他愤怒。
那封没有回复的信于是成了一根耻辱柱,阿洛之?后每每想起它?,便恨不能回溯时间,抹杀写信的那个自己。
他的初恋就那么?在怒火中燃尽了。
五年后再次见到迦涅时,阿洛自觉已?经坦然将那份感情的灰烬埋葬。她是他曾经最?好的、唯一的朋友,也是现?在强横地拦在面前?的首要敌人。
可不知什么?时候,相似又不同的新火种在同样的位置点燃升起青烟。
抑或是,根本就是死灰复燃。
可至少……这次是她先主动亲吻他。他用第二个吻向她索求确证时,她也不像是完全无动于衷。
阿洛走出迷宫花园,抬头盯着那无情嘲笑他不圆满的巨大月亮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哪怕是可笑可悲的自作多情,他也要当面问清楚。
※
回到奥西尼宅邸门口?,迦涅才想起来,家?里的马车还停在贤者塔附近待命。
她刚才脑子里只剩下远离迷宫花园这一个念头,她甚至忘记了还能坐车。情急之?下,她连续使用短途移动法术,用浪费魔力?的奢侈方法,不到十分钟就走完了回家?的路。
“迦涅小姐。”管家?贝瑞尔一如既往在门厅迎接她,“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在沐浴之?前?,您需要吃点什么?,或是喝杯香草茶吗?”
贝瑞尔说着便走过来,要帮忙脱下迦涅舞会装扮的外袍。迦涅却已?经朝着楼梯上挪动,声?音和脚步都略显虚浮:“我累了,直接去洗澡……”
金发深肤的人造生命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偏了偏头。
泡过热水澡之?后,迦涅终于活过来了一点。
她披上丝质睡袍,坐在梳妆台前?用小法术擦干头发。贝瑞尔端着助眠的香草茶进来,她轻声?道谢,顺便吩咐了一句:“麻烦把我今天晚上穿过的那套礼服处理掉,我不想再看?见它?。”
“是。”
贝瑞尔抱着衣物离开了。对于命令她从来不会询问原因。
让迦涅意外的是,贝瑞尔很?快又回来了。她穿过套间的外面两重门,微微欠身:“您有客人。”
迦涅胸口?像有什么?东西拧紧了。她沉默片刻才问:“谁?”
贝瑞尔转动脑袋,难得流露出近似人类‘迟疑’的情绪。
迦涅见状闭了闭眼:“是阿洛·沙亚?”
贝瑞尔没有正面回答:“需要准备会客厅吗?”
这就是肯定了。迦涅下过的指令至今没有解除,贝瑞尔不能在她面前?对阿洛的名字做出反应。
“我允许你今天和我谈论他。为什么?要让他进大门?”迦涅用手撑住额头,瞪着梳妆台深胡桃色的桌面。可恶,阿洛那披风也是深棕色的。
“那位先生来得很?隐蔽小心。我的判断是,如果让他继续在门外徘徊,反而会引人注意。”贝瑞尔的回答很?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