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赶紧拿了边上的草帘,遮住双腿:“污了小郎君的眼。”
“我有草药……”
“无用!”老者指了指河面,“督造船只,失期必斩。”
桐桐看了船只:“新造?”
“是!”
桐桐:“……”该说什么呢?隋炀帝喜好巡游,每次出游,便有大小船只数千。不仅会带上后宫、贵族、官僚,还有僧尼道士,数十万人一起陪他出游,船队能排列二百余里,纤夫用九千人。
而岸上得有骑兵护送,每过一地,各地官员必须进献珍奇美食。如果吃不了,就地埋了,不带走,也不许别人吃。
半年前杨玄感造反,他当时就说:“我家是上柱国,功劳极大,富贵荣华应有尽有,我什么也不缺,也没有所求,像我这样的人是最不应该造反的。但我现在就是在造反,我这个行为闹不好就会招来灭族之祸,但是我还是造反了,为什么?因为我要解百姓于倒悬。”
他造反之处,就烧掉了隋炀帝的龙舟水殿!
可那又怎么样?杨广说,烧了再造。于是,这些船工就泡在水里,一日一日的督造,务必叫皇帝下次出游时能一如既往的排场。
桐桐蹲下来,看这伤口,再不治疗可能拖不过一个月,非恶化不可。外伤恶化,是会要人命的。
她说:“老人家,家中可有小童,跟我去取药,如何?不外敷……”不耽搁你上工,“只要熬煮,每日一碗即可。”
正说着呢,老者指了指过来的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这是犬子,来送饭食。”
桐桐看过去,这少年缺了一只手。
老人家却笑了:“这是福手。”
福手,这是桐桐在历史书上看到的词汇。因为征调民夫不够,连妇人也有被征调的时候,且这一去,九死一生。为了逃避被征调,男丁自伤手、足,如此,虽残疾,但可活,不用去送死。
故而,将自剁了的手、足叫‘福手’,‘福足’!
桐桐看着送来的饭食,水煮的野菜,一碗。
老者没动筷子,只问说:“饭食粗鄙,不请小郎君了。”
桐桐问说:“敢问老者,有几子?”
“七子!”
“大儿为纤夫,死在陛下第一次巡游途中,被扔于道侧掩埋,不知尸骨在何方?”
“二儿、三儿出征高句丽,战死。”
“四儿修宫室,被巨石所伤,不治而亡。”
“五儿讨逆平叛,音讯全无,生死不知。”
“六儿与老夫一道修船,今夏天气炎热,泡于水中,伤口长蛆,十日便亡!”
“唯余七儿,自砍一手,留于膝下尽孝送终。”
老者说着,便端起饭食:“……”吃了一口,这才又道,“小郎君心善,然则,死与活之间,小老儿自愿赴死。”因此,有药也不用医,活着更遭罪。
桐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