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听闻,达官显贵之家,已然有四十余人从之!短短数月,聚众十数万……”
宴席上安安静静,李渊面色沉凝,不发一言。
李建成就笑道:“二弟未免杞人忧天。此事,我也有所听闻。杨玄感起事,七月,便有余杭人刘元进、韩相国起兵相应,结果如何?刘元进自称天子,设置百官之位,八月便败散被杀。可见,起事者众,然终非朝廷敌手。”
李世民:“……”
四爷在边上轻笑了一声:“大兄所言,亦是有理!诸多造反者,为何只这二人聚也快,散也快?无他!自称天子,置百官,此乃以一己之力,独挑天下。此为个例,蠢人,不足以成事。这般之人,若朝廷不能败之,那这天下岂不早易主了。”
李世民点头,正是此意!
话未曾说透,但天下民乱四起,陛下一意孤行,对外征伐不断。若朝廷再不调整方略,恐怕……改天换地,只在朝夕。
此等言语,乃大逆不道之言!
此等言语,不可说于诸人听。
此等言语,只能密室与亲信之人密谈,法不可传六耳。
李世民心中做此想,这才又道:“听闻,陛下在二征高丽之前,便说,‘高丽小虏,污慢上国’。又说,便是‘拔海移山,犹望克果’,何况一区区小虏。”
这话的意思是,隋炀帝说高丽只是一个小小的贼寇,竟然敢侮慢我大隋。我大隋便是拔海移山都能办到,还征伐不了一个区区高丽?
“郭荣劝了,不赞成陛下亲征。”
四爷脑子找郭荣,此人该是左光禄大夫。
李世民继续道:“他言说,‘戎狄失礼,臣下之事’,‘千军之弩,不为鼷鼠发机……’,然则,帝不听。”
这是说郭荣这个左光禄大夫劝谏了,说戎狄这样的野蛮之族,并不通晓礼仪,他们失礼,这事是臣等的职责。君辱则臣死!而千均强弩,不能为了小老鼠就射出去。
所以,这等小事,何劳帝王亲征?
然则,帝王一意孤行,并不听劝。
四爷再喝了一口蜜浆,心说,李世民这已经在隐晦的表达:我们该两手准备了。
一手是明着效忠,一手是暗中积蓄力量。
其实,说谁成谁败谁坐天下,此时的李世民也未敢去想。他只是觉得,力量强些,有防备一些,才有筹码。
将来若是真出现颠覆之祸,李家可进可退。进可以夺天下,退可以手持砝码与强者谈判,保障自家利益。
天下乱势已起,不管是庶民还是贵族,人心已乱!而帝王未曾处理好内乱,又招惹外敌!耗费民力无数,还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外开战。这般之下,偏还刚愎自用不听劝谏。
内乱起,外敌至,民力耗尽,民怨沸腾。这种境况,谈什么忠心耿耿?
家宴散了,饭未吃好,酒未尽兴。
李渊斜靠在榻上,闭目不语。
窦夫人跪坐过去,轻轻的给他揉捏肩膀。先给打岔,说起老四的事:“三胡整日里调皮,难以约束。总有人嚼舌根,将早年之事讲与三胡听。这孩子对我……怕是心生怨怼!我越是管束,他越是不从。”
“安心,我会看着的。”
窦夫人又说起了老三:“……自从额间多了一抹朱红色,反倒是身体强健了。听他今晚宴席之上,言语不多,却也言之有物,见事明白。这竟真是气运不成?哥俩相似是天安排,而今不相似,亦是天安排。这孩子福禄深厚,我倒是不急着给他娶妻了,需得慢慢寻访,必要找一相合之人。”
“二郎舒朗,三郎内敛,你知我意,我懂你行,倒是心意相通,难得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