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要吗?”陈恒搓了搓手,对着陈青低声道,“你要是想吃,我就给你抢。”
“人那么多,你过去凑什么热闹。姐姐不吃,就来看看热闹。”陈青终究年龄最大,一说话就不同凡响。
“开始了,开始了。”双喜在二叔怀里,突然指着远处喊道。
随着双喜话音方落,人群也发出欢呼。一名穿着戏服的青衣,款款走出幕帘,两袖一甩舞过长夜。鼓声、锣声逐一响起,一个彩球从半空中炸开,一副红纸黑字的长联随即落下。
陈恒知道上面的字,写的是感谢下塘村人厉氏青云之类的话,因为这字,就是他写的。围棋这方面,陈恒的悟性有限。可他的一手书法,经过书院的锤炼,已经胜过许多人。
今天第一场,演的是《玉蜻蜓》。这戏在扬州、姑苏两地都很有名气,响亮程度不下于《梁山伯与祝英台》。
但这则戏的内容,却有点像许仙的儿子许仕林救母。不过较之故事离奇程度,也是不落于《白蛇传》。
说的是姑苏一个才子叫申贵生,因不满长辈的指腹为婚,跑去法华庵避难。他来此,是因为自己元宵灯节对一名女尼一见钟情。
陈恒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姓申的小子,是怎么会对尼姑产生兴趣。总之这两人互吐爱意,姓申的小子留下家传宝物《玉蜻蜓》,作为定情信物。
不久,这尼姑便有了姓申的孩子。
真的是个猛人,陈恒再一次感慨。
不知道编这戏的人,是不是道门中的人。真的是太坏了,直接让这位女尼,在法华庵中生下孩子。
后来碰到申贵生的原配妻子,指使家丁大搜法华庵,女尼就让庵中的师太,将自己刚刚生出的孩子悄悄送出寺庙。
戏唱到这里,第一天的内容就算完了。下塘村的里正带着几个壮丁,提着堆起的年糕,腊肉,半只猪脚等物放在戏台上,以作答谢。
演女尼的那位青衣,则捧着盘子走出来,将糖洒向围上来的孩童。
等到抢完糖,大家就可以回家准备最后的守岁。照例是陈启扛凳子,陈丐山提着灯笼走在最前头。
陈恒跟着两个姐姐,走在二叔的前头。
“弟弟,你以后可别喜欢上尼姑。”陈青看完戏,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太可怕了,怎么能在寺庙中生孩子,不怕佛祖责罚吗?
陈恒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叮嘱,也有些哭笑不得,道:“姐,你放心吧。你弟没那么傻。”
“尼姑有什么不好,他们俩毕竟是真心相爱。”陈娴却出声反驳,“要我说,那个原配妻子才是,成人之美不好吗?”
陈青也说不上来,想反驳又想不出话来,犹豫半天,才道:“反正弟弟不可以。”
“那倒是,弟弟要是找个尼姑,爷爷怕是……”陈娴做了个摇晃不定的姿势,大概还记得今年陈淮津气晕陈丐山的事情。
陈恒笑着摇摇头,“二姐,你当时不是哭的最凶吗?”
“我哭是因为担心爷爷,但爷爷身体不是好了嘛。”陈娴一摊手,真有几分陈淮津乐天派的样子。
陈淮津不知道女儿说了什么话,他还在后头应付着双喜的问题。
“爹,我们家有传家宝吗?你悄悄告诉我,我不跟哥哥姐姐说。”
“有啊,怎么没有。”陈淮津嗤笑一声,“你爷爷有根棍子,以后就是留给你的传家宝。你以后拿着它,当你的定情信物。”
双喜面露惊恐,“是打爹爹的那根棍子吗?”
“怎么,你不喜欢?”
“给哥哥吧,给哥哥吧。让他拿去送给女和尚。”双喜赶忙缩到陈淮津脖颈,他现在想到陈淮津被打的场面,还是心有余悸。有段时间,他见到陈丐山真是怕得要死。
“都干什么呢,走快点。”
陈丐山在前头站定,催促着一家人赶紧跟上,众人这才稍稍加快些步伐。
回到家,周氏已经准备好晚上祭拜的东西,只等二婶收拾好双喜,由男人们看家。又带着女眷们,往土地庙出发。
周氏出门没多久,象征过年的鞭炮声,就在深夜中作响。陈恒依靠在床头,打着哈气翻身睡去。
文和二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