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莫急。”胡源抬手压了压,笑道,“元和先生有交代,他的文章每七日一发……”
胡源慢条斯理的将陈恒的打算道出,大家听完却有些疑问,他们说书说了大半辈子,何时见过这种手段,脸上不禁露出怀疑的神色,“少东家,这样真的可行吗?”
胡源轻声一笑,宽慰着他们:“反正我们就付出这几张纸,几位的工钱,亦有我们书楼承担。如此文章,也是值得我们试一试的嘛。”
众人一想也是,左右也吃不了亏,便纷纷约定明日就照他的吩咐行事。
第二日正午过后,福源茶楼里的宾客逐渐多起来,大雍朝的人,只要不是好赌、爱吃花酒,能玩的消遣终究有限。
每日抽点空,约上几个爱听书的同道,来茶楼里点上一壶茶,再肯花些钱要一盘西瓜子,听一下午的评书、话本,绝对是件美事。
此楼的说书人姓何,叫有山。年约五十,是太上皇时期的老童生。何有山运道不好,年轻时遭遇科场两次大变,努力一辈子还是个学艺不精的童生。最终只能沦落到靠说书,维持自家生计。
今日他起头先讲一段《西厢记》,约莫半个时辰后,又要换成《英雄血铁丹心》,这一段讲完,就要马上换成《西游记》。
这是为了照顾茶客们的喜好,毕竟他也不知道每天来的客人喜欢听哪一本。要是从头到尾只讲一篇,也容易让客人听的厌烦。除非有人肯花重金包场听他讲,那还是能干一干的。
将西游记里的女儿国一篇讲完,何有山喝过一杯茶水,拿起木板狠狠敲在桌上,起头扬声道:“话说,三日前,我们扬州城来了一位奇人,自称元和,穿白衣,年貌不详,路人见之既忘……”
堂内的茶客纷纷来起精神,这是又拿到新的话本了。大家无不抬头侧视,抱着对新故事的好奇,聚精会神的看向何有山。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已经吸引过来,何有山心中甚是满意,嘴上的功夫却一直没停过,“只见,这元和先生步伐蹒跚的走进胡记书楼,书楼的少东家就问他:先生上门可有事?”
“元和先生却回他:我昨日在山中树下,听一野狐讲了些奇事。受其所托,今日将这些怪事拿来转告给你。”
“胡少东家不免好奇:为何要拿来给我。元和先生又告诉他:你小时候救过它一命,它是让我来给你报恩……”
竟然还有这样一回事?茶楼里的人不免开始小声交谈,有人说城东真有一处书楼叫胡记,又有人说前几日好像见过这么一号人,可是真的想不起来。
此时何有山已经慢慢开始讲到《画皮鬼》的内容上,他的声线本就低沉,再略微施展说书技巧,真真是巧舌如簧、妙语连珠。
茶客们先是被王生巧遇落难少女的开头吸引,又跟着何有山的描述,好像真的见到一位青面獠牙的女鬼,在他们面前举着人皮,让人光是想着就心惊胆战。
巧的是何有山学过一些口技,外面正是晚霞减退,天色渐暗,他缩嘴弹舌,模仿其寒风敲窗的凄厉声,直叫众人心神乱颤。不禁暗恨这个王生有眼无珠,不听发妻苦苦劝告,色字上头,引鬼入门。
可当茶客们听到那个王生,竟然被女鬼抛心挖肝,命丧家中时,又忍不住为其神伤。他们的心情,随着说书先生的讲述起伏跌宕,直到最后道士挥剑除恶鬼,乞丐妙手活王生。
众人才齐声拍掌叫“好”。
一时间,偌大的扬州城内,共有七八处茶楼发出轰鸣,引得街上游人驻足旁观。
讲的酣畅淋漓的何有山,端起茶水稍润口舌,正好也等一等茶客的反应。这些事,晚上他都要回去转告胡源。
“先生,先生,后面的故事呢?”
“对啊,怎么不继续讲了。”
众人正听的过瘾,有人起身叫小二继续上茶,有人呆坐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何有山微微一笑,举手指向楼外,“元和先生离开前,留下一本奇书,名叫《聊斋志异》,这书七日才会出一篇故事,时机未到,后面皆是白纸。”
“你们若是想求证,可亲自去城东的胡记书楼寻问一二。”
说书先生话音刚落,当即有人起身,快步下楼,直奔向胡记书楼。可等他赶到书楼门口,此处早已围着许多茶客,他们早将胡源堵在店门中央。
“真的有野狐报恩,有白衣异士元和先生吗?”
还不等胡源回答,人群中就有人呛声道:“怎么没有?我前几日就在街上看到一个白衣书生,只是想不起来长相,我想他必然是元和先生了。”
“劳驾各位千万别激动,切勿吓到我的街坊邻居。”胡源真是喜不自胜,没想到陈恒想的主意竟然如此有用,能给书楼引来如此多客人。
“掌柜直说吧,你们书楼有没有聊斋志异卖。”
有聪明的,猜测这是书楼做的一场局,可架不住故事吸引人,直接出声询问。
胡源也不卖关子,伸手一指身侧的立牌,上书:来年正月十五,聊斋志异。
众人这才明白,想要买书,还要等到明年呢。一想到现在才十月末,大家不禁都有些泄气。有不少人就此散去,可依然有人抓着胡源,想要看一看元和先生留下的真本。
胡源是好说歹说,才将对方一一劝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