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作甚,赶紧起来写信。”柳氏将王先明推下床,自己也起身穿衣,在房间内不住的踱步,“现在再给爹爹写信,一来一回怕是赶不上。”
柳氏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如,给如海写信吧。”
“这……他公务繁忙,怕是不好吧。”王先明露出迟疑,他现在已经知道,当年的林秀才是扬州现任的巡盐御史,正是官小权重。(注1)
想到要给他写信,王先明的意气发作,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选项。
“他再忙,抽出点时间来看看又有何妨。这两年来,我依着你的面子,每次去他府上做客,都不带着你。他们问起,我也推说你要在家中教书。如今为了恒儿的大事,你连这点颜面也舍不下?”
柳氏真是女中诸葛,三言两语就打在王先明的七寸上。后者再也不做迟疑,直叫夫人快快掌灯,在寝室内就直接动笔。
信中他将自己的困惑一一道明,又找来三篇陈恒最新的文章夹在其中,将它们通通装进信封,贴好封泥。
第二日,此信就通过村上的健足送往县中。
三日后,也就是正月十八,此信如期来到林府。晚上下衙回来的林如海,从门房处接过山溪村寄来的信封,还有些困惑。
等他在书房内将信打开,看完信中内容,又拿起陈恒的文章阅读一番。不禁笑道:“难怪,难怪。迷雾障目,入林却不自知。”
“姐姐家托信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书房门被推开,人未至声已到,林如海知道能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人,只有自己的发妻贾氏,那些妾氏是绝不敢来此打扰,连忙起身往外走去。
贾氏走至灯火下,昏暗的烛光,衬得她一身华贵衣着更是鲜丽,花容带倦,杏眼低垂,想来是白天给儿子闹得不轻。
林如海将她揽入怀中,笑道:“是姐夫的弟子有些文章上的事。”
贾氏点头,只将手中煮好的参茶放下,规劝道:“相公先趁热喝了吧。”又打趣道:“这姐夫两年来,也只见过一两面。今日肯主动来信,想必是真的急了。”
贾氏生的如八月的芙蓉,这般未语先笑,灯火下,到让林如海看傻了眼,叫这个中年人心猿意马。
眼见贾氏目中流出捉弄,林如海才反应过来,收敛住心神,笑道,“若不是如此,又怎么能当的起你我一声姐夫呢?”
贾氏只是点头浅笑,自从林如海来扬州当差,身边多的是盐商富甲,这些人多是趋炎附势之辈,好听的话变着法子说,奇珍异宝寻着理由送。便是见惯了富贵的贾氏,也时常被他们的阔绰所震惊。
偏偏这柳氏,虽然被夫君看重。可每次受邀来府上做客,热络中带着几分矜持。偶有上门走动,言谈中也带着克制,既不打听官场之事,也不过问林府的家事,纯粹是闲聊。
一来二去的联络间,连贾氏也看出柳氏的好来,难怪她夫君,能一直将柳氏唤作姐姐。与其天天跟那些夫人们打场面话,这位出生名门的贾氏,反倒更喜欢柳氏的真诚直爽的性格,起码谈起来不费劲,不费心。
“你去看看玉儿睡了没有,等我写完回信,就过去陪你。”林如海喝完参茶,劝着自己夫人。
“好。”
等贾氏回去后,林如海沉吟片刻,提笔在信上挥墨。
第二日,林如海出门之际,就让门房拿着信往驿站投递。
又是三日过后,正月二十一。
收到回信的王先明却傻了眼,要不是送信的健足一再保证没有拿错,他都怀疑是不是林如海自己拿错信纸。
但看字迹,也确实是林如海亲笔所写,末尾写的也是王先明的别号。王先明无奈,只得将陈恒喊到身边,将信件交给他,让陈恒自己决断。
陈恒接过一看,也傻了眼。
只见信上说:何不出门放一放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