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有能力的下属很亲切,安抚道:“没事,被盈儿多吓一吓,你就习惯了。”
陈豨瞠目结舌地看着太子从衣柜里跳出来后,就倚着韩信坐着,大大方方对自己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代国还未流行座椅,比起矮矮的凭依,还是阿兄更适合当靠背。
“陈叔父,听闻你最重情报,入代国为相后,常从商人口中打听匈奴的消息。我有事要请教。”刘盈从顽童模式转化成温雅贵气的太子模式。
如果不看他倚靠着韩信的不羁坐姿的话。
陈豨心头一惊,见刘盈神情恳切,似乎没有其他意思,便安下心来,认真作答。
陈豨离开后,没参与刘盈和陈豨的对话,只埋头看书的韩信放下手中书卷:“你特意提到门客,可是他手下门客有问题?”
刘盈道:“现在可能还没有问题。大汉不追究过往的罪责,只要今后商人不要给匈奴人运送盐铁,就没问题。”
韩信眉头一拧,冷声道:“陈豨荒唐!”怎么能让有罪的商人为门客!
刘盈笑道:“他只是贪婪和愚蠢,嗯,还有短视。”
刘盈笑着叹气,眼眸低垂:“钱财再多,人的一生能用多少?美人再多,腰子能承受的能有多少?旁人的吹捧再多,又能把他吹上天了吗?身为阿父还未当汉王便封的侯,他的子孙明明可以和大汉同休啊。希望他以后谨慎点。阿兄,他是你老下属,你要多劝他。”
韩信否认:“他明明是义父的老下属。这等老将,除了在战场上,向来不听我的,是义父太纵容他。盈儿,你该写信给义父,让他义父多揍他几次,他就清醒了。”
刘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父是个事后聪明人?陈豨没闹出事前,他只会盲目信任陈豨,不会未雨绸缪。”
韩信想了想,认可了义父的愚蠢:“我会看住他。他不是昏庸之人,只是被钱财名声迷了眼。”
刘盈笑道:“我也是如此想。现在还用不上辩士,这些人先给阿兄用。”
韩信眼中流露出对陈豨的同情:“那便万无一失了。”
刘盈心道,自己盯上陈豨了,无论陈豨做什么选择,都万无一失。
陈豨叛乱的原因在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就是向匈奴走私。
把陈豨的叛乱和韩信扯到一起……不知道是历史中韩信确实如此短视,还是为了写明韩信确实有反心,才把他写得如此短视。
原本历史中,陈豨在白登之围后,才被刘邦任命为代国相国。
因赵王朝廷预谋谋乱(赵王张敖的门客贯高就是赵国相国),代王刘喜又因当逃兵被贬,陈豨这个代国相国被刘邦委以重任,领督赵、代两国,把持着中原和草原最主要的商道。
汉匈敌对,虽以和亲暂缓边境大的冲突,但禁止向草原走私,尤其是走私食盐金属,乃是铁律。
大部分商人向来不在乎什么家国利益,越是禁止,这利润就越是高啊。
商人便纷纷投向陈豨为门客,向陈豨奉献大量钱财吹捧,换取陈豨对他们走私贸易的保护。
周昌在赵国走马上任,察觉陈豨的门客竟多达千乘,其中又多商贾,忙向刘邦提醒。
刘邦派人查陈豨门客走私之事,多数牵连到陈豨,陈豨才急急谋反。
太史公对边疆和军政之事不太了解,所以写了一段陈豨和韩信屏退左右,单独在庭院里的谋逆悄悄话,好解释陈豨为什么突然怕了,突然反了,然后感慨陈豨被“逼”反是因为效仿信陵君养了太多门客,被陛下忌惮,又轻信小人,才起兵谋反。
不过太史公就算不理解,也如实记录了这段史实。
“上乃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财物诸不法事,多连引豨”,和“豨恐,阴令客通使(韩王信的下属)王黄、曼丘臣所”,就说明了陈豨命门客与已经叛逃匈奴的韩王信合作,从大汉向匈奴走私。
陈豨坐拥代、赵两国,当时代、赵两国的官吏几乎都是他的门客;代、赵当地豪强都和走私贸易牵连甚深;陈豨背后还有匈奴人暗中支持。
这也算得上“天时地利人和”了吧。刘盈轻笑。难怪汉高祖平定这场叛乱花了一整年。
此话,刘盈在汉匈之战前,没有和阿兄等人多说。
连汉武帝时,大汉和匈奴打成了血仇,太史公都不理解保护汉匈的走私贸易有多严重,为什么汉高祖严查此事会把陈豨逼反,为什么赵、代豪强都站在陈豨这一边。汉初大部分人就更不能理解了。
他提了,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被人质疑大题小做。
打草惊蛇无所谓,把蛇一脚踩烂就行。刘盈最厌恶别人对他没有道理的质疑,所以不说。
反正阿父能理解,和阿父多写信骂一骂就成。
什么?陈豨还没有做这件愚蠢贪婪的事?没做我就不能骂了吗?阿父你真奇怪,哼!
如今的大汉,建立都没几年,陈豨来代国也没多久,虽然对边境走私贸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没有到自己走私,或出兵保护的程度。
对勋贵而言,不做到这一步,就不算有罪。
因此刘盈在战前彻查赵、代商贾时,陈豨心没慌,性情软弱所以几乎把国务托付给门客的赵王张敖也没有心慌,还没能被封为韩王,只是被封为颍川侯的也叫韩信的人心有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