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女人!把她活捉了!”
沈照雪额上溢出些许冷汗,神色还算冷静。
大约是碰上山匪了。
这么多年一直不曾与山匪发生冲突,对方也不常出现,竟叫他忘了城外还有这般危险。
沈照雪咬咬唇瓣,听着马蹄声不断靠近的,心中想着对策,又听山匪道:“先将马杀了,前方是道高坡,摔死可就没了意思。”
沈照雪睫羽微微一颤,拿定了注意。
他向来喜欢做赌,这回便也赌了一次,攒足力气撩了帘子便往外跳。
那山匪大叫道:“嘿!这小丫头寻死!”
“别拦了,自己要寻死谁拦得住,搜刮搜刮钱财得了。”
沈照雪已然跃下了马车,重重摔到地上。
五脏六腑如同位移了一般,口中顿时涌上血气,四处泛着痛。
他神志模糊了一会儿,后来又随着痛意清醒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迅速滚下山坡。
那些枯枝碎石划破了他的皮肤,沈照雪连挣扎的力气都不曾有,只能如此滚下去,而后“噗通”一声掉入坡下的小河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
驼铃声在山谷中回响。
叮叮当当,悠长绵延。
沈照雪吵得有些受不住,身体四处都很痛,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痛,只能在梦中辗转反侧。
他记得自己前段时日刚受过元顺帝的惩戒,在屋外跪了一夜,后脊上又挨过刑棍,几乎要将他的脊骨打断,到后来连支起身都十分困难。
受伤之后元顺帝又说晾在他初犯,允他在殿中休息几日,不必跟随帝王记录起居。
但究竟因何事受罚,他也已经记不清楚了。
沈照雪如今只觉得吵闹,耳朵不适,头也很疼。
他张着唇瓣喘了几口气,忽然又听元顺帝问:“吵么?”
沈照雪神志模糊,迷迷瞪瞪,下意识吐露了实话,“吵……”
元顺帝漠然道:“沈右使既嫌吵,那便将他们的舌头都拔了去。”
沈照雪顿时一惊,蓦地睁开了眼,却仍然处于大片漆黑中,什么都瞧不见。
他想要大声呼叫,想要同元顺帝解释他并无此意,却没办法说出话来。
无数沾着血污的手自地底钻出来,腐蚀扭曲着,抓住了他的脚腕和小腿,向上攀爬着,叫喊着让他偿命,想要将他也一同拽入深渊地府。
沈照雪挣扎了一下。
只这一下,梦境轰然散去,耳边乱糟糟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这不是醒了。”
“别烧成个傻子,这还怎么给李老三冲喜。”
“你懂啥,就得是个傻子才好……”
声音渐渐小了去,大概是有些话不方便在沈照雪面前说,于是几个人躲到了屋外,小声道:“瞧她这衣衫首饰,怕是城里来的大户人家,精明的只怕要不了几天就跑咯。”
“李老三病痒痒的,好不容易找了个媳妇冲喜,可别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沈照雪听觉敏锐,听得一清二楚,有些烦躁地偏过脑袋去。
冲什么喜。
怎的这等事情还能被他碰上。
他长松一口气,正要起身,只动了动身体便觉得浑身不适,四处都在泛着痛意。
沈照雪倒吸着凉气,实在是动不了,连身体上究竟是何处受了伤也摸不清楚,只能又这般躺着。
过了片刻,一个大娘从屋外进来,端着一盏破旧的碗,碗中盛着黑乎乎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