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蛾有些茫然,一时间没明白对方忽然提及此事是为何,“宰相?”
“关外外姓王被陛下夺权已久,宰相在世压着外姓王一头,他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宰相之位换了人,关外势必要暴动。”
到时关外军队联合外姓王谋乱,最终会连累陈诗也一同遭到诬陷。
再之后便是边境流民暴乱,朝堂上臣子经历一场大换血,春闱与殿试结束之后,自己就会被召入宫中。
这些话沈照雪不便如实告知陈蛾,只怕会引起陈蛾的怀疑,因此只提点到这里了,像是以陈蛾的才智,应当想得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陛下生性多疑,殿下常年在外带兵打仗,手上有大量的军权,”沈照雪道,“如今权利还算小,若等外姓王谋乱失败,军权被收回,很快便会将目光落在殿下身上,若是一道莫须有的罪名下来,哪怕殿下再怎么表忠心,只怕也已经于事无补。”
顿了顿,他又加上了别的条件,继续说道:“柳家贪污,柳无忧若是真能做到大义灭亲检举自己父亲,说不定还能保下一条命,但若殿下出了事,柳无忧的下场……”
他话至此,不再继续说了。
陈蛾面色有些凝重,自然知晓沈照雪所说并非儿戏,于是便问:“沈少爷如今有何打算?”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陛下近段时日并不在京中,柳无忧检举了他的父亲,如今朝上正在私下调查,陛下前两日已经离开京城去了江南亲自走访。”
沈照雪懵了一瞬,“陛下去了江南?”
江南离京城距离遥远,动辄便是月余的路程,元顺帝若此番去了江南,又怎么能在殿试前赶回来?
前世也并未听闻他有过临时离京的行为。
沈照雪怔了怔,很快又有了主意,道:“我要先见上陛下,想请公主帮忙引荐。”
顿了顿,他又道:“想是殿下过不了几日也要跟随柳无忧回江南去,顺路的事,殿下应当不会拒绝。”
陈蛾打量了他一眼,“你在威胁我?”
“不,只是请求,”沈照雪面上带着一道轻巧的笑意,月色下勾人心魄,想月光勾勒出来的精怪,他轻声道,“我们利益相合,说好听些,是联手做事,说难听的便是互相利用,都是弄权行军之人,又怎会在意利用与否。”
秋月悬在树梢之上,夜风混着凉意拂于面庞,将沈照雪颊边的碎发吹得微微扬起。
他抬手拨弄了一下发丝,半晌不见陈蛾应声,心中已经有些着急了。
正欲再多说两句,陈蛾忽然惊讶道:“你的颈上……你与万声寒……”
沈照雪心中一惊,忙伸手掩了掩脖颈上被万声寒亲吻过的地方。
陈蛾又道:“你别紧张,这等事情我在关外也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你也如此。”
她搀了沈照雪的手臂,借着月色仔细瞧了瞧对方的脸色,心中隐约清楚,或许是先前才与人行过房事,难怪步履总有些别扭。
半夜寻到公主府,想是偷偷出来的,不欲被万声寒发现。
她想了想,说:“你若觉得事态紧急,不想被万长公子所阻挠,今夜便先想办法出城去,待明日日出,我去寻了柳无忧再追上来,与你一同前往江南。”
但夜间宵禁,要想离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照雪先前给了万声寒一枕头,不知晓对方会晕多久,须得尽快出城去才行。
二人在府中思索半晌,最终还是陈蛾拿定了主意,说:“张府的张老爷惯常喜欢夜间出城去寻他养在城外的情妇,早已经给守城士兵通融过,你穿我衣衫,扮成女子,我们去求一求他,让他顺带捎你一段路。”
沈照雪有些茫然:“啊?”
“就这样说定了,去我闺房挑两身衣衫。”
陈蛾常年上战场,闺中女子的衣裙甚少会穿,从箱子里取出来时都还崭新无比。
她比沈照雪身量稍矮些,不过衣裙繁复,到底还是找到了适合沈照雪的,同他道:“你如今眼盲,若是不会穿,我可以帮你。”
沈照雪有些尴尬,“不必,我应当可以的。”
陈蛾便屏退到屋外去,等着对方换上衣物再进去替他束发。
折腾了许久,京中已至深夜,陈蛾带着沈照雪去了一趟张府,威逼利诱了一番张家老爷,好歹让他将沈照雪捎上了,这便要准备离京。
陈蛾取出一道三指宽的绸缎交给沈照雪,小声道:“别叫人知晓你看不见,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张老爷的情趣。”
沈照雪点点头。
他上了马车,缚上绸缎,坐在张老爷对面。
驶过城门时果然被官兵拦下,对方撩开了车帘,瞧着张老爷对面缚着眼睛双臂反绑的女子,过问了一句,“那是谁?”
张老爷赔笑道:“新收回来的妾室,今夜非闹着要一同出城,只好便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