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个了。”他避免提起这件事,医生嘱咐说要避免病人情绪过于激动。
黎女士没管他,自顾自地说:“我很久不梦见你小姨了。今天一见那丫头,难免联想了一下。”
“……”他再次沉默。
“我花了很久,才把你小姨的死彻底放下。”黎女士苍白的唇弯着,看起来却不像是笑。
过了很久,他忽然开口:“妈妈,您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提醒我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你一点都不清楚,否则你怎么会……”
话未说完,他忍不住打断:“妈妈,你怎么会不理解?小姨死的时候,周舟不过八九岁。周鸿英也好,杜肃也好,他们除了把周舟生出来之外,哪里像是跟她有关系的样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这样翻来覆去的探讨、纠结,反复伤害自己和身边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知道的,但是……”黎女士轻轻地开口,说话时嘴部的动作牵动着太阳穴,让她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费力。
“好了,等你出院了我们再谈这件事。”
他给黎女士掖了掖被角,准备站起身来,他饿极了,胃里一阵一阵地翻腾着。黎女士艰涩地开口,刚说两个字,忽然眼神怪异地从他头顶看过去。
他下意识跟着黎女士的目光看出去,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看到了周舟的一半侧脸。
他心里一跳,周舟没有离开,她找到这里来了!这是离公寓最近的医院,找到这里并不难。但他心里还是狂喜:瞧,只要有心,没有手机也没关系,周舟回来了!
噌地站起身来,黎女士一定也认出周舟了,她缓缓地说:“如果接下来的这三个月,你还想在这里度过……”
走到门边的背影一顿,要他分手?
分手?他心脏又漏跳一拍,这两个字提醒了他。周舟真的是来看他的?还是来……跟他了断?
思及此,他忽然感觉呼吸不畅。
黎女士把他的沉默解读成拒绝,又开了口,即使在病中,仍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如果还想让她顺利地读完接下来的这三个月,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的背影僵住一瞬,没有说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周舟站在不远处的阳台边,背对着他,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见她,他就有些忍不住了。周舟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头发已经干了,拿一个黑色发箍把额头上的头发别上去,但还是有几根垂下来,被风吹得朝后飘。
他的腿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步,沉重地朝她走去。
三月初的晚上,风吹在人身上,还是冷得刺骨,指尖开始发抖。
他的脚步声很重,周舟听到了,但没有转过头来,他说:“天冷,不要站在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