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瞧住我,徐徐道,“你在我心里,无人能及。”
抬头望了望天,好是晴朗的星空,我指着夜幕,“哈、哈,今天夜里星星很多。”
“千织,”好似听得他低低唤我,“我在你心中,已经半点位置都没了么?”
风轻轻扬过,夹带了些酒香,远处的篝火跃跃。身后官兵或笑或闹,或醉或倒,琵琶小曲荡在夜幕中,若一叶翩舟划开碧波湖面,留下漾漾水痕。
我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之轻,片刻便湮没在周围的喧嚣之中,他或许听不到罢。
迈步到一旁,摸了个酒坛子,“今日既然是庆祝大获全胜,索性痛痛快快喝一场。”
他立在原处愣了好些时候,背影有些萧条,不若白日的意气风发,发丝荡起,我忆起初次见他的时候,墨衣公子,斜倚在门边,晌午的阳光在他身上泛点金光,乌发泄淌在风中,好似遗世的谪仙。
他终是走过来,神情有些淡淡寥落,“好,我陪你喝。”
我从旁摸了两个酒碗,甚是豪爽地斟了满满两碗,递过去,碰了碰他的酒碗,“此次江洲得以保全,全是你这个主帅的功劳。佩服佩服,敬你!”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他看了看我,我好似在他眸中触到丝丝忧伤。“两年前,你曾给我煮过长寿面,敬你。”语毕,他也将那酒喝得一滴不剩。
“你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也算是我们江洲的贵客,欢迎欢迎!若是日后你再来,我这个掌柜的请你在尹氏食肆随便吃喝。”我再是喝了一碗。
他稍顿了顿,嘴角荡开一抹落魄的浅笑,“那么,这一杯,敬你彼时在乌山寺为我解毒。”
“那我还要多谢你为我以身试毒。”我拿衣袖抹了抹嘴巴,回敬了一碗。
他突然伸手在我嘴角旁,轻轻拭去那酒痕,柔柔地看着我,微凉的指尖在我脸颊旁轻触了触。接着,兀自斟了一碗,“这一杯,敬你唱小曲给我打趣。”
“这是敬你彼时给我绣帕子”……他喃喃念着好些我在孟府的事情,凤眼渐渐迷离,杯杯下肚,丝丝怅然游离开来。
我竟不知道他一桩桩记得这样清楚,不知如何应答,只能跟着他一并愁怅,随着他喝了好些酒。有道是举杯消愁愁更愁,我越喝越愁怅,且是莫明地愁怅,心中苦闷地无以复加,便抱着那酒坛子索性对着喝。
不多时,这酒意便袭了上来,脑袋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浑身开始烧烫起来。眼前的人影重重,夜幕好似蒙了一层隐隐纱布,迷迷蒙蒙,如幻如仙。身内仿佛有把火在燃,心中浮躁不堪,我用手拉了拉衣襟领口,想着透透气。
晃晃脑袋,也是愈发迷糊,好似有浆糊拌做一团。眼前的孟杼轩,那面庞已然辨识不清,只觉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真是好看……
他好像在说些什么,我听不甚清楚,便靠近了些,问他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锦袍凉丝丝儿的,摸上去好是舒服。恰好我浑身百籁都若被人点了火一般,烫热得难耐,我便将脸靠在他的锦袍上。过了些时候,靠着的地方也暖了起来,我便挪了个地儿,继续贴在他身上。
袭袭晚风吹过,不知是不是那篝火将风都燃暖了,这暖风不若往常,轻轻柔柔地扑在我脖颈处,挠得人心痒痒。勉力抬眼,好似有一弯银月,在这银月中能看到位姑娘,面带红霞,发丝凌乱。
仿佛当空有骄阳炙日,烤得我好些焦躁。突然,只觉得天旋地转,方才抬头之处的朗朗星空换成了帐衣。烛光的斑驳洒在帐中,淡淡的酒香浮动,帐中登时暧昧流散。有人埋首在我颈间,喑哑道,“千织……”
我在触手可及之处胡乱摸了一气,终是寻着一处冰凉,便径直凑过去,身旁那人好似倒抽了口气,不足片刻,所贴之处也烧烫起来。心内有些不甘,再扯了扯前襟,唤了声,“热……”
耳旁有湿热的气息吐纳,酥麻之感传遍四肢百骸,只觉得有人渐渐搂紧我,唤了我一遍又一遍……
帐外嘈嘈杂杂,月色洒在那燃燃夜火上,笼了层薄雾。帐中烛火噼啪作响,薰香与酒香纠缠在一处,无处可遁,只得深深浅浅氲氤,榻上被翻红浪。
举案莫齐眉
莫不是年纪大了,我心中对男人竟然存了这样不堪的念想,于是酒后这样乱性了一番?作孽啊作孽。不对不对,定是与刘夫子相处久了,耳濡目染,将我给染污了。
“尹掌柜的,孟大人就在外头,还带了块牌匾。”食肆里头的伙计唤我。
我扶额,“你们招待就好,我正好出门去买菜。”言毕,脚底抹油出了门。这事真是愁人呐愁人,我隐约能记着那夜里帐中明明灭灭的烛光,还有第二天清晨搂着我朝我浅笑的孟杼轩,我彼时惊得忘乎所以,想抚抚心口,不抚不打紧,一抚才发现自个儿没穿衣裳。这、这真是让我颜面何存,当下就想挖个坑跳进去,立马抱头鼠蹿。
我们大沂礼仪之邦,民风这么这么的淳朴,我此举真是为人不耻,深深地不耻。往前走着,迎面撞上个人,抬眼,正是我那个一夜春宵的枕边人呐。
他定定地望着我,我那面上“腾”地一下便火急火燎。
“缘何躲着我?”
我想不行不行了,此事定是要做个了断,硬着头皮道,“你看……再不、这事我们私了罢。”
他戏谑道,“哦?怎么私了?”
咬牙道,“往后绝口不提。”
他俯下身,在我耳旁道,“你勾引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