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也是一条路
容珩轻叹了一声，语气低沉却坚定：“谣谣，此事非我所愿，你明白吗？”他微微垂眼，手指不自觉攥紧袖口，但旋即松开，像极了千般言语被压住喉间，只余这简短的一句。
姜茯谣冷着脸，绕过他走到窗前。夜风轻拂，她握紧窗棂，指骨微微泛白。眼底是一片滂沱的怒意，心中更是翻涌不休。原以为这一世的自己已够淡然，可每每看到那些置百姓苦难于不顾的冷漠权谋，她便抑制不住寒彻心肺的失望。
“你明白？明白可又如何？仍是要眼睁睁看百姓受苦，就为了那所谓的‘大局’？”她转过身来，声音因愤懑而略有些颤抖，“容珩，我以为你与他们不同，可我错了。”
容珩抬头，眼神微凛，却没有反驳，只慢慢靠近她。
他抬手，像是想握住她的肩膀，却在触及的瞬间顿下，指间轻颤了一下，最终垂落，“谣谣，不是我要选择无动于衷，而是朝臣一百三十六人，心思难平，父皇一念之定，我孤身难撑。”
姜茯谣猛地甩袖，语气格外锐利：“是孤身难撑，还是不愿离经叛道？你畏首畏尾，终是输给了他们的规矩！”
这句话如利刃般刺来，容珩的面色虽未变，却轻轻阖上了眼睛。
他心中不是没有怒意，也不是没有自责，可她的责备更像将这些情绪压进了更深层的地方，只余下沉沉的负重感在胸腔徘徊不散。
“我不能让你涉险。”好一会儿，他低声开口，那语调低柔，却透着某种近乎哀求的意味。
姜茯谣呆了一下，努力想板起的表情渐渐松动。
她咬紧下唇，眼眶微红，却并未让眼泪坠落。她明白，他这是顺着她的怒意，先赔罪再劝和。可偏偏如此柔和的态度，更让她觉得憋闷。
“既言我不能涉险，也便再不做无用之谈。”她冷冷别开脸，硬生生将酸涩咽下，“王爷，百姓无辜，容家若要江山稳固，何不尽先救他们于难？”
容珩望着她的背影，足尖悄然挪前一分，最终还是将她拉入怀中。他宽大的衣袖环过她两肩，颈间微凉的触觉让姜茯谣猛地僵住。
静了两息，她抬眼顺着他宽阔的肩，看见窗外轻垂的星光。
“我知道你对百姓的愧疚，也知道你心中对朝堂之人的厌憎。”容珩的嗓音低哑，像是从喉管深处汲来的，“但如今，我只能先退一步。承你的怨也罢，误你心意也罢，至少，至少——我们还能做点别的。”
姜茯谣没有挣脱，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端正清隽的下颌处。那个一身征袍、率百万兵马轻松破敌的摄政王，如今却站在这小屋之中，用这样乞求般的语气讨她一个理解。
心底如同打翻了酸罐子，什么滋味都有，她最终轻轻撇了撇嘴，“还能做什么？去宫苑后井偷水不成？”
容珩未答，反倒扬起嘴角，“自然不至如此。”他微微垂首，额前的碎发在灯光下投出细碎阴影，“你医术高超，若稍稍露些风声，以应天的人设提前筹办救济，应也是一条路。”
姜茯谣闻言，挣出衣摆想往后退，却被容珩按住肩膀，“你若不说话，我便当你是应了。”
她眉头轻蹙，语气冷淡得仿佛冬夜淌在屋檐的雨，“答应了便得乖乖听你调遣，随时随地扶你的谋局？”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若有危险，如何？”
容珩愣了一瞬，随即低笑，“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祖传护夫的姜神医。”
姜茯谣抬眼，“没什么心情赌气调侃，你可需分个天平给我？”
“分天平？”容珩细细琢磨，神情略有些迷惑。
姜茯谣这一回竟然笑了，细如银铃，却如霜结玉。他要再说下去的时候，她已经挥袖抵住，缓缓道，“手托天灾，与你公平筹重。大不过山，小却无边，臣妾自会为王总筹高竿成雨诺。”
话音小得几乎没人能听清她在念些什么。
姜茯谣沉默地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数着什么。
容珩说的没错，她心中确实对那些尸位素餐的朝臣积怨已久，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拉下马，可真要她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她又做不到。这感觉就像吞了一只苍蝇，恶心，却又不得不咽下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将容珩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他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知道她心中纠结，也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