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妹妹裴薇前世的夫君。
此番她兄长成婚,几乎向大半个京城的高门贵胄递了请柬,故而邵铎在,裴芸毫不意外。
只那邵铎并未看这厢的热闹,视线反凝在人群中,裴芸不禁蹙了蹙眉,顺着那邵铎的目光看去,果真落在了裴薇那边。
她一下攥紧了手中的丝帕,眉间愁绪浓了几分,然很快,裴芸发觉,邵铎看的似乎并不是裴薇,而是裴薇身侧的裴芊,裴芊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飞快地朝他看了一眼,却是垂下脑袋避退到了后头。
见她躲闪,邵铎面上生了几分急切,踮起脚眸光不住追随着她的身影。
裴芸长舒了一口气,但看了这么一出,心下倒是佩服起裴芊来,这丫头,分明是在同邵铎玩“欲擒故纵”呢。
可怜那邵铎是个“傻子”,跳进了圈套却还不自知,将来还不得被裴芊这丫头拿捏得死死的。
这所谓晨迎昏行,新妇虽是迎来了,但要至暮色四合方才举行婚仪。
裴芸告诉周氏,她有些物什要买,欲出去一趟,便趁着这个工夫,悄然自镇国公府后门离开,往西街的方向而去。
马车停在了一家医馆门口,下车前,裴芸特意戴上了幕篱。
相对于对面医馆的宾客如云,这家医馆可谓门可罗雀,裴芸踏进去时,便见那大夫正坐在柜台前,一个三四岁的稚儿攥着大夫的衣袂道:“爹爹,涣哥儿想吃饴糖。”
朱大夫闻言将孩子抱起来,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别说饴糖了,这店内几乎半个月没有生意,家中都快揭不开锅了。
正当他惆怅之际,忽见几人迈进来,为首的妇人虽以幕篱遮住面容,但看这料子不菲衣裙及通身透出的矜贵,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
他忙迎上去,“几位是来看诊的?”
“可是此店的朱大夫?”
“正是在下。”朱大夫生怕错过这个难得的客人,“不知夫人哪里不适,还请夫人坐下,让在下好生诊断一番。”
“我并未有所不适。”见就是自己要寻的人,裴芸直截了当道,“我欲买下朱大夫这店,朱大夫意下如何?”
朱大夫怔了一瞬,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夫人打错主意了,我这店不卖!”
裴芸倒也不急,自顾自在一旁坐下,“价格都好商量,主要是这店若再不出手,怕也坚持不下多久了。”
她抬眸看向对面医馆,“何况就算我不买,也自会有人趁火打劫,到那时,恐也卖不了太高的价钱。”
朱大夫似被这话戳到了痛处,面露苦涩。
他又怎能想到,他家这百年老店,有口皆碑,不知多少人曾听闻他朱家医术,慕名而来,而今传到他手上,竟会沦落成这样。
起因便是一月前,对面突然开了家新的医馆,原这医馆并不影响他这店的生意,可谁知没过几日,竟是出了大事。
有户才来他这儿瞧过病的人家,抬着他家男人的尸首,同他索命,道是他这庸医害死了人。
他记得这个病患,也分明嘱咐过他这病不可再碰酒,不然恐伤及性命,可他分明嗅得那人身上一股子酒气,他是自个儿喝死的,根本与他无关。
无奈那婆娘是个不讲理的,仍是不依不饶,甚至说要拉他去见官,他家娘子唯恐事情闹大,只得劝他赔钱了事,自此他这店的声誉一落千丈,无论他怎么解释,只消一听说他治死过人,再没人敢登门让他瞧病。
而对面那医馆因得治好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病患,得了个妙手回春的名声,生意反一日好过一日。
朱大夫原先只叹自己时运不济,直到有一日,他一好友私下告诉他,他曾看见那医馆的伙计拉着那暴毙的病患去酒馆喝酒,此事,怕是他们蓄意而为。
他虽心下愤愤难平,可听闻那医馆背后有一朝中的大人物撑腰,若还想一家太平,他只得继续忍气吞声。
这位夫人说的不错,医馆若长久没有收入,只得出卖,对面那医馆早已对他这位置极好的铺面虎视眈眈,只怕届时定会趁机压价。
见这朱大夫似有所动摇,裴芸接着道:“这铺面买下后,我仍会用作医馆,也打算请朱大夫继续做这坐堂大夫,每月给你月钱,你觉着如何?”
朱大夫愣了一瞬,这个条件他怎会不心动,不然卖了铺子,他又在京中坏了声名,只能带着一家五口远走他乡,但思索片刻,他试探道:“夫人难道不知在下这店里近来发生之事吗?”
“我知道。”裴芸定定道。
“那您还……”朱大夫实在不明白,“请我坐堂,这店里又哪里来的生意,恐怕您只有亏损的份。”
“谁说的。”裴芸笑起来,竟是一点不愁,“我敢说朱大夫这医馆往后定是整个京城,不,是整个大昭最出名的医馆。”
她转头看向书砚,书砚会意自怀中探出一叠银票递给朱大夫。
“这些钱可够?”裴芸问道。
岂止够了。
朱大夫攥着这厚厚一叠银票,颇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也知这种机会若错过了恐不会再有,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夫人缘何要帮我?”
裴芸沉默了片刻,娓娓道:“几十年前,我的祖父曾得了痼症,常年受此折磨,痛苦不堪,正是幸得遇到了朱大夫的祖父,才得以痊愈。这份恩情,祖父牢记于心,我幼时便常讲予我听,近日听闻朱大夫的事,我忆起祖父,不忍这医馆就此消失,这才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