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依旧写着字,抬手示意旁边的太监研墨,甚至没抬眼看他们任何一人。
秦观士似乎早已习惯了男人这样的态度,他依旧恭敬道:“父皇,这次来访是为儿臣身旁这人,此人能完整唱出先皇后所颂歌曲。儿臣以为他做神使更为合适。”
果然,男人笔尖顿了顿,继而放下了毛笔,抬眸看向秦观士口中所讲之人。
同为一国之君,这个人的目光和尤匕完全不同,好像是带有某种入侵性的野兽,只是被看上一眼就仿佛被扒光了全身。
秦抚光,言国的君王。果然不一般。
入宫
柏红袖曾与野兽为伴数月。那段时日除了猎杀,还有就是观察猛禽的眼神。大型兽类捕猎前的目光和平时是不同的,这时通常就要仔细观察每一个眼神,或许一个疏漏就会酿成葬身兽口的下场。
柏红袖有许久没有再见过那种眼神了。是猛虎捕猎时的目光,只一眼就让猎物吓得无法行动,僵直在原地最后进入虎腹。
而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秦抚光的目光又让柏红袖想起了那段日子。他的手掌不自主地攥紧,比起害怕,他更担心的是无法抗衡,没办法全身而退。
“你说你认为他做神使最为合适,你自己听听这话不感到可笑吗?”男人好似头痛,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不再看他们。
“孤知道近些年那群骗子层出不穷,但是儿臣推荐这个人绝对是可以空口吟唱曲谱的,调子和先皇后别无二致。”秦观士仍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样子,听到否决的话也只是向前一步拱手回话。
秦抚光显然对这件事十分不信任,甚至不想再讨论。看着平日无时无刻保持体面的太子,他只得道:“确实自皇后去世后就没有人能再吟唱那曲子,若是这个少年可以,那便坐了这神使之位又如何?”
秦抚光站起身走到秦观士面前,压下对方作礼的双手,贴近他的耳边:“倒是朕的太子,平日都不会理会这件事不是吗?为何今日如此着急?”
秦观士依旧看着前方,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破绽。他沉默了片刻,继而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向后退了一步:“父皇,儿臣只不过是之前未曾遇到过能真的吟唱出曲子的人罢了,花神也是江山社稷的一部分,儿臣理应为父皇分忧。”
秦抚光一挥衣袖,又坐回了上座,重新拿起毛笔蘸墨写字:“那便唱吧,朕倒要看看能唱出什么名堂。”
被晾在旁边的柏红袖看终于提到了他,他也看到了秦观士向自己投来的鼓励的目光,但是柏红袖一歪头,根本没理会这个小太子。
“唱可以唱,但是陛下,连一个卖唱的都要彩头,若是想要听我唱歌可是要付出什么报酬吗?”
卖唱的,秦抚光嗤笑,抬头便见柏红袖看似玩世不恭的样子。甚至那红衣小子还背着手在原地弹来弹去的样子,和一个弹簧一样。
“你胆子不小?真不怕朕杀了你。”
“诶呀。”柏红袖向前几步跑到离秦抚光五步远的位置,左手虚掩着嘴,做出一副很震惊的样子。“陛下,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身娇体弱的人,吼两下就容易瘫在地上了。我这唱完一曲都废去半条命了,这样为主子效劳,还要被威胁啊。”
语罢,柏红袖直接跪坐在了地上,“陛下,在下这么一激动,现在就要不行了。”
楚安也是诧异地看着柏红袖表演,但也立刻反应过来扑到了他的脚边,哭丧似的大叫:“诶呦我命苦的哥哥啊!怕是我们兄弟二人就要死在这言国了!客死他乡,惨得嘞……”
两个人和唱戏一样,一下子书房里面就和奔丧一样……闹腾……
闹腾……真闹腾。秦抚光心下只有这俩个大字了,真吵!
“闭嘴!你若是会唱那便可坐神使之位,若是不会唱便是欺君,斩立决!”秦抚光用力一拍桌子,连砚台都被拍飞了起来,砸在地上时还滚了几个圈,墨水撒了一地。
“我可没说我会唱怎么能算是欺君大罪?我可担待不起!”柏红袖见他肯好好沟通也收起了撒泼打滚的样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毫不避讳地看了回去。
“柏红袖。”秦观士挪步,低声道:“你现在是嫌疑犯,若是你作了神使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不会是什么朝廷嫌疑犯。你若是不唱估计就只能回去做罪犯了,你也看到了,那个审你的家伙根本不给孤面子,不会放过你的。”
既然别人能想清楚,柏红袖自然也知道,只不过他不想再和宫廷里的人扯上关系而已,可是监牢那边也的确是个麻烦。
看来只能暂时应付一下这边再想办法辞官了。柏红袖点了点头,吐了几口气:“那我开始了?”
秦抚光被他气得没抬头,此刻手边又没了墨,低着头看折子。秦观士倒是温和地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还是那首轩辕子教他的曲子,他早已烂熟于心,只因这是他学的第一首曲,就算后来几乎没有机会登台演唱这首,但是在他心中也占据了一份不可估量的地位。
若是这首曲对于言国那么重要,轩辕子那厮究竟是什么人。
如今想来,为何轩辕子要杀皇帝,为何培养走卒,只是为了篡位?不,绝对不是。轩辕子没有众多精卫,他没办法夺得皇位,那他究竟是为何那样做?
他身上疑点重重,现在看,或许当初不该直接杀了他。可论那时的情形又怎么能忍住不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