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轩辕子忍不住向后挪动身子,他承认此刻有些慌了神。他不再那般趾高气昂,但他依然带着做主子的那股傲气。“你等等!你听我说!要不是我,你以为柳如柿能救你吗?你早死了!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
那高高在上的主子,此刻却比一条野狗还要狼狈。他落魄地搬出那套救命之恩,妄图以此要挟。
“那你更该死,没有自由的人,生不如死。”柏红袖依旧走到了榻前,一双黑眸仿佛深渊,也如一头能吞噬一切的猛兽看得轩辕子直发毛。
“柏红袖……你敢对主子动手?”轩辕子挺起腰板,眼神尽是慌乱却仍然故作镇定。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柏红袖一只手刚刚被轩辕子捅穿,现在看上去也甚是骇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报这一剑之仇了,柏红袖低笑。那俊美的容颜还是惹得轩辕子心头一阵悸动,全然忘了自己处于什么形势般。
噗嗤。
是硬物捅进血肉的声音。柏红袖拿着那把匕首刺入了轩辕子的手掌之中。
轩辕子怎么可能打得过柏红袖,他只能如同困兽般低吼。而柏红袖也没给他缓冲的机会,他拔出匕首用狠狠朝着那躯体刺入。
拔起,刺入,拔起,刺入……
红色的花朵在其他白色的小野花之中格外妖冶,美丽致命。
若他们都是普通人的话,柏红袖也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若他从未被抛弃过……柏红袖仿佛村口的屠夫,刀刀入骨却并不致命,他要让这最可憎的人尝尝他的痛苦。不,这连他万分之一的痛苦都没有!
还记得轩辕子在他被野兽啃食后在他身上泼的盐水,还记得轩辕子杀死他同伴后他心里的那种撕心裂肺……
直到柏红袖感到疲倦,他双手握着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瘫坐在榻上喘着粗气。
躺在床上的轩辕子已是五脏移位,他竟还是痴痴地伸出手,想要再触碰一次柏红袖的面颊。
不过在他得逞之前,柏红袖率先挑断了他的手筋。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那胳膊直直地举起,手掌却耷拉下去。
那烂成一滩肉的家伙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感受到生命从自己的躯体一丝一缕地抽离。他一张开嘴鲜血便争先涌出,只发的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身上的伤口无一不诉说着他的罪孽与柏红袖的憎恨。
柏红袖就那样看着他,十分冷静,再没有方才的疯狂之色。直到轩辕子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才站起身。
“关无雪……”他终于展现出一丝孩子般的破碎,他想笑,却如同关无雪曾经与他说过的话那般。
“你这么笑不累吗?”这是关无雪好多年前对他说过的话。
柏红袖真的累了,他笑不出来了。他因为自己的原因,要把其他四个人也一起害死了。
“关无雪,我们要死了。”给轩辕子这家伙陪葬可真不划算。
尹思虽然平时独来独往,但是在他受伤时总是抛下手上的事情来偷偷探望他。牙尔虽然不着调地写话本,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依旧会不厌其烦地关心他,就算柏红袖一次次地让他滚远点,牙尔依旧是那副没心肝的样子黏住他。季春晚是最像小孩子的一个,却也在关键时刻懂得守护大家。关无雪最是那藏在暗处保护所有人的家伙……
柏红袖再也拿不住匕首,那把利刃从手中脱落,与地面碰撞发出当啷清脆的响声。他自私自利惯了,他向来认为这是正确的,如今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可是,他……
尤匕看着柏红袖蹲下身,抱着膝盖把自己团成球。他一直不好参与这些事情,他希望让柏红袖自己发泄完心里的怒火,看着此刻少年要凋零的模样,却无可奈何。
尤匕是皇帝,他自诩无所不能。皇帝的一声号令,千万人动。而此刻的他只能抱起柏红袖,暂时带他离开这肮脏的地方。
而少年虽是一副空洞的样子,手指却轻轻伸向抱着自己之人的腰间,勾下一枚东西……
自由
黑厂早已被血洗,仿佛一座鬼楼。皇宫的侍卫立在道路两侧,将这里衬得庄严肃穆。
“你先带他去宫里歇着,好好照顾他,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完会去找你们。”关无雪追出来,冲着尤匕的背影急道。他还要去救季春晚出来,还要安顿牙尔,他不能直接离去。
尤匕脚步微微一滞,将白越留给了关无雪后才又继续前行。
直到上了马车,柏红袖才缓过神来。他还是蜷缩着身体,抱臂搭在膝头,他的目光顺着车窗投了出去。微风拂动他微小的发丝,包裹着他疲惫的身躯。
马车停下时已是到了皇宫,看着柏红袖紧闭的双眼,尤匕没忍心叫他起来。他正想抱他回去,就见柏红袖睁开了眼。
柏红袖终于直起身子,他瞥向尤匕,与之一起下了马车。柏红袖没有坐轿辇,他想要走回去,或许微风能把他的头脑吹得清醒一些。
宫里的小径蜿蜒,建筑宏伟巍峨,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柏红袖看着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从未静下心来观赏周围的景色,一直困在自己没有自由的困境之中。
尤匕一直跟在柏红袖的身后,他知道柏红袖心绪很乱需要安静,于是他没有打扰少年。却见那少年停下身形,盯着自己的手掌瞧,他这才想起来柏红袖的手掌被刺穿了。
尤匕快步走上前,刚想拉着他快点去看太医,就见那苏太医朝这边疾驰。年近七十的人就这么跑,也不再腰酸背痛,也没担心自己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