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听我们道来。”
孩子们的声音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就泡在那一时半刻化不开的背光处的阴影里。
“禾官她刚过完九岁生日啊。”
“她欢欢喜喜去街上买龄官爱吃的糕点,却被马车撞死了。”
“撞死她的是恒阳王府五世子啊。他轻飘飘看她一眼,只说,谁家的姐儿乱跑,埋了吧。”
“禾官早上还说,等龄官醒了,做她最喜欢的藕粉桂花糖糕吃。”
“现在龄官醒了。禾官却再也醒不来啦。”
“我们不敢怨恒阳王府,甚至不敢怨恒阳王府的马。我们只怨自己没本事,没能拦住它。”
“恒阳王府养着几十匹马,禾官她从小到大却连马车也没坐过啊。”
“可是妈妈,我们连禾官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啊。”
“妈妈,我们好想她。”
太阳从云层里彻底冒了头。
女孩子们大张着眼,眼角滚着抑不住的泪:
“妈妈,让我们哭一哭吧。”
棉花人
女人的鞭子怎么也握不住了。她缓缓垂下脑袋,复又缓缓把脸埋进手心,肩膀一耸一耸的,已然泣不成声了。
“哭吧哭吧。”她胡乱抹了两把脸,“哭完,咱们继续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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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沿边女孩儿的眼越瞪越大,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又有些惊异,或是漫起了些毫无来由的悲伤。
一直瞪到眼珠子快掉出眼眶,她才有了些别的反应。
女孩儿揉了揉眼睛,轻声问淮南月:“她们在说……谁?”
“在说禾官。”淮南月平静地回答她。
“在说禾官么?”女孩儿喃喃道。
她应当是很不解,于是歪起了脑袋。脑袋歪得越来越厉害,渐渐转了三百六十度,脖子拧成了一股麻绳。
片刻后,她像是忽然失了力气,跌坐在炕沿的地板上。
淮南月看着她梳得齐齐整整的发顶,很轻很缓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女孩儿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我是谁。”
她把脑袋转回来,抬起眼看她:“我是……禾官啊。”
话音落下,坐在地上的女孩倏然变了样。她的额头慢慢浮现出了触目惊心的、还在汩汩往外渗血的伤口,胳膊上与大腿上是细细密密的擦伤,头发被扯掉了一块,露出结了痂的头皮。
“我是禾官啊……”她又说了一遍。
禾官的身上蓦地冒出了浓郁的黑气。气流分明没有实形,却搅得屋内狂风大作,猛烈得几乎令淮南月有些坐不住。
墙角的桌子被卷得可劲儿晃荡,从东南角滑到西南角,里头的东西叮铃咣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