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们年轻人说现在有些好工作要背调父母和过往经历,您说是郁修朋友,但一看就是个大老板,是不是郁修在您那里上班呢?您放心,这孩子虽然欠过债,但他品性很好的,债也还清了。”
他确实很好。
太好了。不该那么好的。
“您问他妈妈什么时候走的?好像是春天吧,没立墓碑,爸妈一起撒海里了。”
春天。
上辈子他陪着郁修闲逛,郁修买那一片蛋糕的时候,似乎也是春天。
郁修提过母亲喜欢吃蛋糕。
买蛋糕的那天……是郁修母亲的忌日吗?
那天郁修是什么表情?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那他之后还经常给郁修买蛋糕……
乔若也咽喉发紧,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锁住他所有感官。
只有秋风的凉意能灌入骨髓。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从西装内衬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
那是刚才他离开前,郁修班主任给他的。
借着万家灯火,他在黯光中努力看清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站在操场鲜红的跑道上,身后是乌泱泱的人群和校运会的横幅。
白底蓝条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披在他的身上,他头发比现在短上许多,堪堪没过耳垂,衬得那张漂亮朝气的面容格外有精神。
面色潮红,发梢坠着汗水,五官还挂着岁月没有洗去的稚嫩。
少年侧过脸来,抓着拧掉瓶盖的矿泉水瓶,瓶口正对着双唇,乌黑眼瞳中居然盛满不悦。
像是刚刚参加完运动会的什么项目,气喘吁吁地正打算喝水,却被拍照的人喊了一声,转过头发现镜头,送了摄影师一个不爽的眼神。
意气风发,还带着点少年人常有的锐意。
如果不是那张看得出五官一模一样的脸,乔若也全然找不出现在的郁修的影子。
“轰隆——”
远天传来一声闷雷。
黑夜瞧不见乌云,抬眼望去却寻不出一颗星辰。
淅淅沥沥的雨水洒下。
初秋的风吹折了落雨,眼看就要往坐在屋檐内台阶处的乔若也身上吹。
林木赶忙跑去车里拿了把伞,撑开挡在乔若也身前。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啪嗒”“啪嗒”地打湿了乔若也的衣摆。
他却只担心这张照片的安危,小心翼翼将照片藏回大衣内侧。
“乔总?下雨了,我送您回住处吧。”
住处。
郁修的班主任说,郁修一家以前也住在这栋居民楼里,就在二楼。后来为了填补欠债,房子卖了。乔若也刚刚经过二楼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小孩不肯做作业被爸妈训的哭声。
这里早就没了郁修的痕迹。
照片里的少年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可少年渐渐长大,背井离乡,面对能够唾手可得的优渥生活和大笔金钱,唯一的做法是郑重地写下借条,归还银行卡。
照片里的少年既然又倔强又不服输,又怎么可能真的就此消失不见?
他终于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郁修从来不是需要他呵护庇佑的雏鸟,而是被禁锢在方寸之地渴望翱翔的雄鹰。
乔若也抹了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