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可触及的梦。
然后,他听见她再次开口,眼里氤氲着一层水雾,小心翼翼地问他。
“兄长,是你吗?”
苏梦枕沉默了许久。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眉眼之间,隐约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郁。
直到醉醺醺的小姑娘,又快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他才缓缓启唇,只是声音有些艰涩。
他说,“……是我。”
“音音,你要记得我。”
一枕残梦
苏梦枕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秋雨方歇的夜里。
他才睁开眼,一口气没缓好,就先咳嗽了起来。
而且是停不下来的,止不住的。
咳症已跟随他多年,他早已习惯,然而这一次,咯出的血竟不全是红的,而是红得发黑,像是中了毒。
苏梦枕不由在心里冷笑。
他中的毒还少吗?
不少了。
他的腿上曾经中了花无错的一枚暗器,以至于后来毒素渐深,树大夫不得不斫掉他的一条腿。
再后来,又被苏铁梁下了两种不同的剧毒,一种出自温家老字号,一种出自诡丽八尺门,皆为无解之毒。
而如今,他又中了一种新的毒。
那种毒,名为「一支毒绣」,是雷纯吩咐树大风,下在他的身上。
这种毒对苏梦枕的身体并无损伤,却能扰乱他的心智,比之其它毒药,更要灭绝人性,他虽察觉,却因断腿,病毒伤加重,功力减退,而无计可施,只要雷纯一唱歌,他便比狗都不如。
他病得连刀都举不起来,本该从容就死,可是他还不能死。
他已在踏梅寻雪阁的地洞底下,住了许久,等了许久。
多日枕戈待旦,茍延残喘,只为等一个时机,一个报仇的时机。
自中了一支毒锈之后,苏梦枕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这般剧烈咳嗽过。
他咳得撕心裂肺,咳得青筋绷紧,咳得全身发颤,咳得整张锦被上,都染满了血。
以至于咳到一半才察觉,这已不是踏梅寻雪阁地底下那昏暗的地洞,而是在他的玉峰塔上。
这一场咳嗽来得又凶又急,但病了的苏梦枕,依旧是苏梦枕。
他很快察觉到有人奔了进来,气息紧促,步履焦急,但不曾带半分杀意。
听起来,大约是个姑娘。
那姑娘心跳得很快,当下立在不远处,似是在看着他。
直到他咳喘渐歇,抬起头的那一刻,有一道纤细柔软的身影,飞快奔进了他怀里,不顾鲜血淋漓,紧紧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