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声那样诚挚,态度又这样郑重,让苏镜音不由有些不自在,但她此时更在意楼下的骚乱,所以也只是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跟狄飞惊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不打算让风雨楼的人来掺和这事,既然这里是皇城脚下,那就应该让官府的人出面打假打拐,扫黑除恶,来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狄飞惊出去吩咐手下,苏镜音也顺便伸手拉了拉朱七七,在她耳边低声说起小话,让她和温柔一道做场戏,拖一拖时间。
于是很快,朱七七和温柔又吵了起来,两人互相叫价,这个喊一万一百两,那个就喊一万两百两,就这么一百两两百两的磨着提价。
毕竟两人刚刚才在春华楼门口大吵了一架,贾剥皮也不疑有他,直到两人边吵边叫价,慢吞吞叫到了两万一千两的时候,他才逐渐反应过来不对劲。
但这会儿已经为时已晚。
一道身影如鹞子般一掠而过,犹然裹挟着丝丝冷冽肃杀的气息。
然后,一柄细薄而锋锐的长剑,抵上了这位贾大相公的脖颈。
美人刀
看到那一身眼熟的黑色劲装,以及那张冷若孤狼的俊脸,苏镜音一下子就不好了。
她是想摇人,但神侯府中四大名捕,足足四分之一的几率,哪怕摇来的不是盛大哥或铁二哥,就算是追命也好啊。
虽说每次她一见追命,他那舌头就跟打了结似的支支吾吾的,但至少总比这位总是冷着张脸,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好。
好在那张冷脸对恶棍的威慑力是极大的。
冷血使的是「四十九路无名快剑」,大多只攻不守,既快又准,且狠,往往刺出一剑就要人命。
贾大相公算是运气不错,冷血今日不知顾虑到什么,在即将一剑封喉的时候,收手及时,并未让他就此血溅当场。
但也不是很好受,毕竟那柄细薄长剑再进半寸就割开了他的喉,他的面色已经吓到惨白,白得发青,看起来随时都能撅过去。
冷血一路踏着轻功,来得很快,大堂内,刚才那群叫价叫得最欢快的,这会儿都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一声都不敢吭。
王小石和冷血年纪相仿,一个师父是天衣居士,一个师父是诸葛神侯,师父是众所皆知的同门师兄弟,说起来,二人也算是同门。但王小石到京师后,想着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所以一直都不曾上门认亲啃老,此时众人下了楼,他也没有开口多作寒暄,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冷血那把剑,似是极有兴趣的样子。
与招招式式尽显侠骨柔情的挽留剑相比,冷血的这把无鞘快剑,要显得冷酷无情得多。
他的剑也实在不愧于快剑之名,方才王小石只是眨了一下眼,那把剑就已架上了贾剥皮的脖颈。
相比王小石,幼时家门突逢变故,在江湖上漂泊成长的沈浪就显得主动得多。他是个很容易给人好感的人,走在众人前面,率先开口,三两句话间,就让冷血对他多了两分好感。
苏镜音倒没关注那么多,她跟着走上了台,直直朝着冷血的方向走去。
冷血的脸色仍然很冷,只是脊背却越绷越紧,手中的剑几乎要割破剑下之人的皮肉。
他总是这样冷,比楼外尚未融化的积雪还冷,苏镜音实在不明白,她好像从没惹过他,甚至在他年少刚被神侯收为弟子时,父亲偶尔带着她去神侯府串门,她还送过他几回糖。
那时的小哥哥多可爱啊,还会红着脸说谢谢,哪像现在,越长大越不好玩了,对她都比对别人还要冷。
随着苏镜音越走越近,冷血的脸色也更冷了,冷得发白,只是耳尖却在无人注意之时,悄悄爬上了一点晕红。
可是苏镜音直接越过了他。
冷血面色不变,心里却蓦然失落了下去。
那白衣如雪的柔弱姑娘缩在一旁,苏镜音将她扶了起来,朱七七和温柔立马也跟着凑了过来。
苏镜音多问了几句家庭情况,得知她名为白飞飞,家中父母早亡,只留下她一个孤女独自生活,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被拍卖,也是被人蒙骗拐来的。
姑娘家大多心软,不免觉得好生可怜。
正当她们在考虑怎么安顿这可怜的姑娘时,白飞飞忽然跪了下去,怯生生地道,“几位的救命之恩,飞飞实在无以为报,唯有为奴为婢,才能报此大恩。”
说着,伏下身子,头也跟着磕了下去,“求姑娘们收下飞飞吧……”
苏镜音被她这一跪一磕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把她扶起来,怎奈白飞飞好似心意已决,怎么劝都不起来。
几人面面相觑,苏镜音不喜欢有人跟着伺候,玉峰塔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温柔同样也是江湖女儿,向来最不耐烦身边跟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丫鬟,关键时刻容易掉链子,剩下的,就只有朱大小姐了。
朱家丫鬟仆役众多,多一个少一个都不打紧,朱七七很爽快,直接点头应下,将人安顿在身边。
冷血三两下封了贾剥皮的周身大穴,将其交给了匆匆来迟的六扇门捕快。眼看着这会儿也没他们的事了,王小石赶着回药局,就先与众人拱手告辞,几番折腾后苏镜音也累了,眼下只想回玉峰塔瘫着,朱七七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有强留,苏镜音与她约了时间,过两日在朱七七离开京师前再出来见一面。
小姑娘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经过方才叫价的一番合作,朱七七和温柔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不少。财大气粗的朱大小姐包了全城最豪华的客栈,温柔想过去体验体验贵宾级服务,两人也就欢欢喜喜地挽着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