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手腕抑制不住颤抖,写得有些歪扭的字难以辨认,“忆当年圆月,花市灯如昼,卿卿佳人韶华过。早知兰因??絮果,何必相逢?月与灯依旧,不见当年人。”
看完,薛薏心中猛然升起浓重的不安。
娘亲要撑不住了,永远失去她的,却是她们。
薛薏攥着信猛得冲出房门,中间意外撞到了一个回来偷懒的下人,那人看到薛薏从里面出来,惊讶且心虚,恶人先告状,就要抓住她,“你进来做什么,不会是偷东西的吧。”
说着抓住薛薏的手腕,情急之下薛薏一口咬狠狠在她手背上,那人吃痛,她才趁机脱身,边跑边在脑中过着娘亲可能去的地方。
终于还是让她找到了,那天也是一样的秋日,满地落叶焦黄,或许人也是会枯萎的。
娘亲站在井口,平静安宁。起码在她面前,她很少见娘亲不发疯的模样。那时薛薏才知道,原来神情娴静的娘亲那么美。
不会头发凌乱哭喊着朝她砸东西,也不会说不认识她让她滚。
她说:“别过来。”
薛薏泪水无法抑制,不敢刺激她,只能远远站着朝她喊,求她:“娘亲那里高,你快下来好不好。”
听见这个称呼,肉眼可见女人神情有一瞬地恍然,然后视线慢半拍地移向薛薏,深深看着她。
“你是阿薏对吧,真没想到,这个时候是你。”嗓音温柔,每一个字都令薛薏感到眷恋。
无论是第一个找到她,还是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在薛薏注视下,女人又朝上走了一阶,离井口更近了。
她的眼神不在脚下,因为她根本不怕什么时候落下,也不在乎自己结束在哪一刻,只是看着薛薏,她很想愧疚,可是她做不到。
无论她怎么努力唤醒自己的母爱,她能感到的只有没有尽头的累。
但是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对这个孩子愧疚的,她未经允许带她来到这世界上,又无法养她护她,留她一个人受尽苦楚。
可是这点理智她也不确定能拥有多久。
可能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解脱了,女人脸上扬起罕见的微笑,“阿薏,下辈子,娘亲要做一只蝴蝶,不要在做人了。你也不要在做娘亲的女儿了,娘亲对不住你。”
她从来没有对薛薏笑过,薛薏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或许过于敏锐对她来说不全是好处,她分明感觉娘亲一步一步离开她,她却无能为力。
只能嘶哑着声音,边哭边挽留:“娘亲你别走,我从来没有怪过娘亲,娘亲只是生病了。以后,以后阿薏会很厉害,会挣很多钱,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
然而这话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只能是聊以慰藉。
多好的孩子啊……女人恍惚想着,她应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而后毅然决然跳了下去,身姿宛若翩跹的蝴蝶,在薛薏眼前一闪而过。她疯狂地跑过去,却没有留住她分毫。
井口,落下红绳穿住的吊坠,孤零零躺着,又被薛薏攥近手心,护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