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忆低着头,没有回答。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一方面,他被严孤山的温柔与关怀所打动,几乎要放下前世的恩怨,与他共赴未来;另一方面,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却又如同枷锁一般,紧紧束缚着他的心灵,让他无法轻易释怀。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严孤山:“太子殿下,您与郑某只是利益合作,您忘了吗?”
恐登阶之逢殆兮,故退伏于末庭
严孤山闻言,动作一滞,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与自责。他未曾料到,自己一时的情不自禁,竟会让郑长忆感到如此不适。他连忙后退一步,拱手作揖,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与歉意:“长忆,孤山失礼了,还望你莫要见怪。”
郑长忆轻轻垂下眼帘,长睫微颤,似是在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稳:“殿下言重了,只是……”他的话语未尽,却已足以让严孤山感受到那份难以言说的距离感。
严孤山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自己与郑长忆之间,横亘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身份、地位、还有那份未说出口的情愫。他苦笑一声,随即转移话题,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罢了,不说这些。长忆,你晚饭没怎么用吧?孤山亲自下厨,为你做上一桌佳肴如何?”
郑长忆闻言,目光从手中的书卷上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太子殿下怎么什么都知道?”
严孤山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指了一下门外:“方才我进来时在厨房门外看到你的书童了,否则也不知道这厨房里是你。你的书童在屋外打瞌睡,我就让他先回去了。他跟我说你忙了一天又没吃什么东西,让我少说些费心神的事。”
“这个金环……这种话也是能对太子殿下说的!”郑长忆条件反射似的皱起了眉,随后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小声嘀咕,“他回去睡觉了还怎么尝我做的狮子头?”
严孤山看着他笑眼弯弯,郑长忆这个跳脱的性子真是可爱极了。
“狮子头?是这个吗?”严孤山指了下菜谱,看郑长忆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释然。他连忙应声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厨房内,灯火通明,各种食材整齐地摆放在案板上。严孤山系上围裙,那简单的动作却显得格外认真与专注。他先是仔细地挑选了几只肥美的大闸蟹,熟练地剥开蟹壳,取出鲜嫩的蟹肉,再将其细细剁碎,与猪肉糜、虾仁等物混合在一起,加入适量的调料与蛋清,用力搅拌至黏稠。
郑长忆坐在厨房门口的一张脚凳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目光紧紧跟随着严孤山的身影,一时思绪纷杂。
严孤山端起肉糜用力搅拌,转头看到郑长忆盯着自己,笑问道:“郑大人不放心吗?”
郑长忆回神,随口道:“嗯,怕太子殿下把我家的厨房炸了。”
严孤山摇头发笑,继续忙活着。
“殿下,您还会做淮扬菜?”郑长忆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期待。
严孤山闻言,回头看了郑长忆一眼,笑道:“孤山对庖厨虽不敢说精通,但淮扬菜倒也略知一二。况且,这不是有菜谱吗?按照上面的步骤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便有劳殿下了。”郑长忆轻声说道,目光再次落在了严孤山的身上。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观察严孤山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引起他内心的波动。
利益伙伴还是要知根知底的好,郑长忆告诉自己。
严孤山将搅拌好的馅料捏成一个个圆润的狮子头形状,轻轻放入蒸笼中,再盖上盖子,点燃炉火。随着火焰的跳跃与蒸汽的升腾,整个厨房都被一股诱人的香气所包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终于,蒸笼中的蟹粉狮子头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宣告着它们的完成。严孤山熄灭炉火,小心翼翼地取出蒸笼,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清蒸蟹粉狮子头端到了郑长忆面前。
“长忆,尝尝看。”严孤山笑着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自豪。
郑长忆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蟹粉狮子头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那味道鲜美无比入口即化让人回味无穷。他忍不住点了点头赞叹道:“真是美味至极!殿下果真好手艺!”
郑长忆的话语中虽满是赞叹,但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敬畏与距离。他放下筷子,目光温柔地掠过严孤山那张因被认可而更显柔和的脸庞,随即又迅速收回,生怕这份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情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界限。
“殿下不仅文武双全,连这等烹饪之术也如此精湛,真是让长忆自愧不如。”
严孤山闻言,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长忆过誉了,这不过是闲暇之余的一点小爱好罢了。我更欣赏的是你的才情与忠诚,以及那份在关键时刻总能冷静分析、力挽狂澜的能力。这,才是真正令人敬佩的。”
严孤山看着郑长忆的双眸,他知道,自己那份情谊如同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样,既近且远,近到可以共享美食、共谈国事,远到各自守着心中的界限,不越雷池一步。
月挂中天,银辉洒满静谧的庭院,严孤山轻手轻脚地为郑长忆沏上了一壶茶,茶香四溢,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他坐在郑长忆对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