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以后,冯母才即使去如厕,也要带着他。
小小的他不懂得说话,可他的记性很好。自那日起,他对突然静下来盯着自己的目光有天生的恐惧。
好似也察觉到他的不安,冯玉娆忙咽了苦涩的口唾液滋润干痒辣疼的喉咙,笑着朝他招手,“玉骁,到姐姐这里来。”
冯玉骁看了看冯玉娆,又看了看冯母,有些迟疑。
冯母看了冯玉娆一眼,意识到什么,也忙笑着招呼冯玉骁,“骁儿,来,到阿娘身边来。”
见两人都慈眉善目地朝自己招手,冯玉骁想起得到鼓舞般、扶着门框站的小身板缓缓抬起了一条小腿,不是很流畅地跨过了门槛。
二人不敢出声,眸中却闪过讶然。
待冯玉娆双脚都跨进了门槛,扒着墙壁桌凳来到床前,冯母再也碰不住情绪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玉骁,我的好儿……”
冯母与冯玉娆四目相对,眸中皆闪烁着欣然的泪光。
冯玉娆抬手抚摸他明显多起来的头发,且稀稀疏疏长出黑发的小脑袋夸赞道:“玉骁真棒。”
冯玉骁坐在冯母怀里,不懂冯玉娆说的话是何意思,但依旧双眸炯炯地注视着冯玉娆。
许是生病让人情绪波动,望着眼前这对母子的笑脸,冯玉娆竟有一瞬真心的感觉到满足。
期初,她是想着想着如果冯母不离开她不会强求,她见惯了太多人情冷暖。
后来,她想着只要把她们带出来,如果她能养活自己和冯玉骁,那她就去做自己的事情。
可还不等这一切实现,她的心态就已无形中发生了转变。
就如那声起初如何也叫不出的“娘”,也不知何时竟越叫越顺口了。也越来越习惯她们的存在。
“……玉娆姐,你怎地来了?”冯玉笙见冯玉娆来了铺子,吓得赶紧放下手中画作上前扶着她!
冯玉娆在床上躺了整整十日身体才好。在家实在呆得太久,这才想来铺子里看看。
“我都好了,你这是干啥。”冯玉娆拍了拍冯玉笙的手,示意她不要太过紧张。
冯玉笙哪里能不紧张,“凤姨说了,你这大病初愈,身子还虚得很,不宜累着。”
冯玉笙说着倏地抬眸,惊疑道:“玉娆姐,你不会是背着凤姨偷偷跑出来的吧?”
“不行,你得赶紧回去。”冯玉笙说着就要将冯玉娆送回去。
冯玉娆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随即硬气开口,“怎会,我同娘说了才出门的。”意思是冯母允许了她才出门的。
见冯玉笙还是将信将疑地盯着自己看,冯玉娆很肯定地道:“真的。”
“掌柜的,你这里卖的可有百君先生新出的画作?”一道声音响起,这才将冯玉笙的视线转移。
“玉娆姐,你先坐着歇息,我去。”冯玉笙让冯玉娆坐凳子上休息,这才转身去忙。
冯玉娆也没推迟,冯母说的是对的,她大病初愈,确实有些虚。
从家里走到铺子里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她不光用时长了,还觉得腿脚酸软无力。
冯玉娆坐在长桌前的小凳上,望着从容地在给客人讲解的冯玉笙,眸中露出对自己的赞扬。
想起第一次在远茗山见到冯玉笙,她便发觉冯玉笙是个勤快又有眼力的人。
虽然后来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
可当看到他强势又无情的父母,及她衣衫不整下那些触目惊心的虐伤,冯玉仿若霎时看到另一个自己——冯喜儿!
一个同样被家人视如草芥,肆意虐打的苦命人。
好在她比冯喜儿聪明,她生出要远离那个家的想法,虽方式有些许不堪……
好在她也是幸运的,最终梦想成真了。
自今,冯玉娆都不曾明白自己是因何对她施以援手,大概,真是看她可怜!
又或者,是因她比冯喜儿多了那份勇于抗争命运不公的心性吧!
现下再看,她当初的选择不亏,冯玉笙除一开始的怯懦过后,短短几月犹如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