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远方的流云,轻叹一口气道:“当初是孤默许了崔家膨胀的野心,只是没想到害了璐沅和阿硕两个孩子。”
夏风打了个转儿飘进亭中,牧平也感受到了一丝凉意:“陛下,臣逾越,不知可否问您个问题。”
陛下此刻没有往日里的威严,倒是有几分和蔼可亲,颇为感兴趣地笑着看他,像欣赏一位后辈:“您不担心臣会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吗?”
陛下可能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微微有些怔愣:“你父亲?
“你父亲是个好人,不要去听别人如何评价他,要看看他做了什么。”
牧平也在这些时日里已经说服自己接受父亲可能并非自己记忆中的模样,难道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父亲他与崔敬山达成合作,因贪污军饷站在田家一方。后来,因田家人贪心不足导致军饷贪污暴露,父亲因田家倒台一起丧命。”
陛下笑着问道:“你可还记得,孤与你第一次会面时,孤对你的考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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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牧平也第一次来到皇宫,他努力压抑心中的紧张与激动,站在一旁听着陛下对裴顾行的考校。
陛下方才面对薛家兄妹时十分和蔼可亲,就像平常人家的一位长辈。
可是此刻,陛下坐在御书房的高位之上,袅袅香炉的烟雾遮挡住了陛下的神情,他的声音威严又无情,符合一切牧平也对于国君的想象。
很快,裴顾行便离开了御书房,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陛下与牧平也。
陛下威严的声音从上传来:“你叫什么?孤只知晓你姓牧。”
牧平也按耐住心中的紧张,不卑不亢道:“回陛下,草民姓牧名平也,字思悠。”
“思悠?”陛下的声音仿佛被吹皱的湖水产生了一丝涟漪,“可是‘故园眇何处,归思方悠哉’的思悠?”
牧平也有些惊讶却仍点点头道:“陛下博学?”
“你今年几岁了?”
牧平也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裴顾行不过介绍过自己后陛下便已开始考校,怎么陛下对他却有这么多问题?
可他却也只能回答道:“回陛下,草民平德八年生,今年将将及冠。”
牧平也仿佛看到陛下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也许过了一瞬,也许过了很久,陛下才开口道:“你……如何看待前朝宣林年间之事?”
牧平也思索一番方开口道:“回陛下。宣林之世,虽仅十数载,而前朝之倾覆,实肇基于此。彼时,外戚跋扈,天子不过傀儡于外戚之手,虽新帝嗣位而彼辈旋遭清算,然前朝终毙于宦寺之专政。外戚、宦官之专政,皆表象也,其真正之由,乃贵族操朝臣铨选之权。如仆辈寒微之士,若无师长之援引,则终世不得登仕,虽有鸿鹄之志,无以遂之。”
大殿十分安静,安静到牧平也仿佛能听到自己如同鼓点的心跳。